九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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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璀堕马之事，许樱哥略略知道些。事qíng生后，赵璀曾通过其他途径让她知晓他的决心和歉意，他虽未明说，但她能猜着这大概是他的手段之一。此事是真的让她看到他非她不娶的决心了，但到底诡诈，又是瞒着赵、许两家家长的，见不得光。所以许樱哥不敢说给杏哥知晓，也不曾把这个账算到张仪正身上去。

  送走许杏哥，许樱哥撑着下巴坐在窗下一直想到天黑，只觉得越想越迷茫。夜雾里，有个身影朦胧而又清晰，仿佛就在她面前，她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得到，但等她真的一伸手，便又如雾气般散得gangan净净。旁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平静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之前为自己规划的那份米虫人生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实现了。便是许扶不肯告诉她，她也预感得到，有人藏在暗处盯着这府里和这府里的人，要叫她不好过，要叫许家人不好过。

  一弯月半掩在乌云之中，上京城半明半暗，有风chuī过学士府里参天的老树，出下雨一般的沙沙声。学士府的大管家许山安静地立在角门处，侧耳细听外头的动静。角门上传来小动物爪子挠门一般的刮擦声，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于是角门上响起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敲击声。

  许山自腰间取下一串钥匙，灵巧地打开了角门上的锁，一个穿着兜帽披风的身形迅闪入，熟稔地朝许山点了点头，立在一旁等着许山把门锁好，方与他一起安静地朝着许衡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许衡坐在案前翻看一本古籍，听到门外传来的敲击声，头也不抬地道：&1dquo;进来。”

  才用清油保养过的门轴滑而灵活，门开时半点声息都没有出。来人的脚步同样很轻，他边走边取下兜帽，行至书案前停住了脚步，朝着许衡深深一揖：&1dquo;小侄见过姨父。”

  许衡虚虚一扶，和蔼地道：&1dquo;济困，坐。”

  许扶挑了张椅子坐下，脸上的神qíng看着似是十分平静，眼神却有些内疚和担忧。

  许衡知道他心思自来就重，晓得他不但是为许樱哥的事qíng担忧，也在为兄妹二人给许家添的麻烦而内疚。却不好总就此事反复宽慰他，便直截了当地道：&1dquo;如何？”

  见他说起正事，许扶的眼睛亮了几分：&1dquo;有三件事。第一件是康王最为倚重的幕僚崔湜和崔家有亲，虽已出了五服，但早年崔湜母子贫苦之时经常得到崔家沈氏夫人的接济。可不知何故，崔湜之母亡故后两家就断了来往。当初崔家出事时，崔湜已成为康王的左膀右臂，但他不曾过问过崔家之事，崔家也不曾向他求助过。第二件，是有关天机道人的，据查，当年天机道人死时曾有一个心腹弟子走脱，这人至今杳然无踪，曾有传言，他是被郴王府的人带走的。第三件是自半个月前始，张仪正便应了康王的安排，每日到禁军营中cao练半日，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时候该回府，路线也没错，下雨时他会走这边，若不下雨就会绕远路走。”

  若崔湜心中其实存了保全崔家流放的妇孺，那么他仗着康王府的势暗里派人照顾崔家妇孺周全也说得过去，也就可以解释那个人为什么会消失在康王府。

  许衡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1dquo;关于天机道人的火符袋和秘法落入到郴王手里之事，我也曾听说过，当年还有人说其实是落入到今上手中。但据我所知，今上和郴王大概都没有得到这东西，不然早就亮出来了。得到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许扶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1dquo;难道落入那位的手里了？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会轻易拿出来对付我们？”

  许衡轻声道：&1dquo;你不觉得这几件事太过凑巧些了么？都和康王府有关。小心些，最近没事儿就不要再上门了，崔家的事也不要再过问，以不变应万变！”

  第46章避让

  帖子是早就递过来的，许徕并冒连二人到了康王府后倒也没人怠慢他们，门房很快就将他们引入花厅奉茶，接着一个姓胡的管事出来陪客，礼数虽周到，却是连连告罪：&1dquo;对不住。我家三爷今日一大早就被召进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许徕昨日便得过兄长的告诫，自是带了十二分谨慎，笑道：&1dquo;不急，我们等着便是，昨日多亏了三爷出手相救，家兄吩咐了，要我今日一定要当面向三爷致谢。”虽不知张仪正是真的有事进宫不曾赶回来还是有意回避，但他既然是登门致谢，当然要当面亲自致谢才显得诚心。

  那胡管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笑了一笑，陪在一旁说话，言谈举止中丝毫不见王府骄仆的嚣张气息，只是恭谨小心周到。休要说是许徕，便是一旁的冒连也不曾感到自己受了冷落。

  难怪人家都说康王行事规矩端严，只可惜有那么个不着调的儿子，但这儿子也暂时还是自己妻子和内侄的恩人&he11ip;&he11ip;许徕正自感叹间，就见门外进来一个穿宝蓝色圆领长袖衫，戴玉冠，眉清目秀，神态温煦的翩翩少年郎。

  许徕见他气质打扮不似常人，便起了身，冒连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那胡管事笑着上前介绍道：&1dquo;这是我们四爷。”

  许徕上门之前曾把康王府内的qíng形仔细打探过一遍，晓得这位四爷张仪端乃是侧妃宣氏所出，没比张仪正小多少，却是自小爱读书，十五岁起便才名彰显，很受康王器重，为人更是圆滑周到，便是康王妃也经常会安排他做事，远非张仪正那混吃等死，只会争qiang斗狠，吃喝玩乐无不jīng通的纨绔可比。于是许徕打起十二分jīng神上前仔细应对。

  张仪端却是个亲近和蔼的xing子，先是不肯受许徕的礼，随即又随意说起许徕早年修订的一本书集，口称先生，虽不曾刻意称赞chuī捧，却叫许徕心中好生欢喜——他年少便有才名，十三岁中举，只可惜后来在兵乱中瘸了腿，便从此沉寂下来，不再追求功名，一心只做学问。那本书集正是他最得意的成果之一，却是没想到张仪端这王府皇孙竟然知道并认真研读过，怎不叫他欢喜？于是看着张仪端越顺眼。

  寒暄过后，张仪端方道：&1dquo;今日实不凑巧，昨日三哥得了府上递来的帖子，本是要在府中候客的。谁想宫中突然宣召，却是怠慢了贵客。”

  许徕并无官职在身，冒连更是白身，张仪正虽不曾见他们，但张仪端亲自出来待客，也是给足了学士府脸面。茶水已经续过三遍，还不见有张仪正回来的消息，总不能叫张仪端就陪着自己喝一下午的茶，许徕猜着今日大抵是见不到正主儿了，便命人奉上拜匣：&1dquo;烦劳四爷替在下转jiao三爷，区区心意，不成敬意。”

  张仪端向胡管事使了个眼色，胡管事赶紧上前接过。许徕又说了几句改日再登门拜谢之类的客气话，起身辞去。

  张仪端含笑起身送客，遗憾道：&1dquo;原本还想趁机向先生讨教些学问上的事qíng，但既然先生还有事在身，也不好qiang留。只盼日后能有机会同先生讨教一二。”

  张仪端长得斯文清秀，说话总带了三分笑，态度谦和，令人如沐net风。许徕心中委实受用，十分赞叹，却还记得长兄曾说过的话，连说不敢，并不因此就失了分寸多亲近半点，照旧不远不近着，十分守礼。张仪端一直送他到门前方才回去，宾主尽欢。

  张仪端接过胡管事递来的拜匣，打开看过，不过是些药材、茶叶、布帛之类的寻常礼品，分量十足，品质上乘，中规中矩，既不打眼也挑不出半点不是。张仪端不由翘了翘唇角，这学士府还真是&1dquo;规矩”得很，不怪人家都说许大学士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正想着，就见张仪正从一旁大踏步走过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礼单，半是讽刺半是玩笑地道：&1dquo;四弟可真够关心我的，帮了我老大的忙。收礼这个小忙就不烦劳你了，我自己来。”

  这个不讲理的恶徒！张仪端心头暗恼，面上却半点不显，照旧的温煦和气：&1dquo;三哥开玩笑了，这是应当的。听说您应召去了宫中，总不能叫客人空等着，王妃便命小弟出来待客。若是知晓三哥这么快就能回来，小弟当留许家三爷再喝一杯茶的。”眼睛一转，打量着张仪正身上微有褶皱的月白色家居袍子笑道：&1dquo;三哥这是才从宫中来？”

  张仪正看也不看他，大剌剌地自往椅子上一坐，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垂着眼只管看手里的礼单，淡淡地道：&1dquo;不是。”

  张仪端早就知道他进宫是假，乃是刻意避开许徕的，却想着他多少会找点理由搪塞一下自己，只要他随口&1dquo;嗯”一声，自己便可追着问问他宫中的qíng景如何等等，谁知他竟是这样一个态度——搭理你了，而且十分坦诚，但明显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心上。张仪端心里越不舒坦，面上却笑得越的甜，带着些刺探道：&1dquo;这许家三爷学问真好&he11ip;&he11ip;他提起昨日三哥的勇猛，真正敬仰感激呢。前些日子武家表哥和我一起喝酒时，还曾说起担忧三哥恼着他岳家，他在中间不好为人，要是他知晓此事，少不得十分欢喜&he11ip;&he11ip;”

  张仪端话未说完，就见张仪正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1dquo;少管闲事，有空不如多在父王跟前卖卖好。什么武家表哥，他与你可半点亲都没有。”言罢将礼单往拜匣里一扔，示意身边小厮抱起拜匣扬长而去，只留了半屋子奢靡的龙涎香味儿。

  瞧这话说得，言下之意便是，你就是小妾养的，千万别把自己当盘菜。张仪端再好的涵养也给气了个半死，半天才喘过气来，铁青着脸将牙磨了又磨，却也无可奈何。张仪正话虽说得难听，却还是实话。只因这府中，他的亲娘再受宠也还只是个受宠的侧妃，这侧妃在外人面前还可以装装，但在正妃面前实在是天和地比。而他再能gan也不过就是能搏个好些的封爵，至于其他，有前头两位能文能武，备受父王倚重的大哥、二哥在，还有这个投了金胎，活得自在肆意，莫名受宠的三混账在，就什么都轮不到他。他再在外人面前讨好卖乖都不起作用，还不如在父王面前老老实实扮个孝顺儿子能得些实惠。

  张仪端想明白这个道理，蔫巴巴地转身朝他亲娘宣侧妃的院子走去。才到院门前，就听见有人怪腔怪调、不住口地说着吉祥话或是诵诗，伴随着年轻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说话声，宣侧妃的笑声不停。

  张仪端便住了脚步，招手叫看院门的婆子过去，问道：&1dquo;谁在里面？”

  婆子忙道：&1dquo;回四爷的话，是冯家大娘子来了。”

  原来是冯宝儿。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在，张仪端的眼睛亮了起来，潇洒地掸掸袍角，悠然自得地朝着里面走去。但见廊下花团锦簇的一群女子，永远都是盛装的宣侧妃将一柄翠玉柄花鸟纨扇掩去了半边jīng致的脸庞正开怀大笑，穿着十二幅石榴罗裙，碧色宽袖衫子的冯宝儿粉面桃腮，眉眼灵动，正举着把长柄银勺子在逗弄廊下挂着的一架色彩艳丽的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