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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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娘一开始只管哭自己的，听到后来，便怔怔地抬起头，连哭也忘了，赵顼疑惑着问：&1dquo;怎么又不哭了？”

  云娘低声道：&1dquo;大节下的，官家这是要跟我比谁更惨一些吗？那我还是认输好了。”

  赵顼忍不住笑了，戳戳她的额头道：&1dquo;你这张嘴啊，也罢，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我这件袍子也不算白糟蹋了。”

  云娘这才现，自己刚才哭得太纵情，赵顼的这件白色锦袍肩部湿皱得不成样子，眼见已经不能再穿了。

  她不由大窘，慌忙擦干眼泪，起身要离他远一些，却被他一把拦住，低头吻了上来。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吻得喘不过气，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皱着眉头将她放开，低声提醒道：&1dquo;你换气啊。”

  云娘脸越红了，闷闷道：&1dquo;刚才哭得鼻子堵住了。”她索性自暴自弃地想：无所谓了，反正自己再狼狈的样子，他也见过了。

  赵顼再一次失笑：&1dquo;与你在一起，有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只有十多岁。”过了一会儿又感慨道：&1dquo;其实我现在很知足，你能重回到我身边，我觉得上天还是待我不薄。你呢，后悔遇到我吗？”

  云娘忙摇头：&1dquo;当然不会。”

  赵顼看着她笑了：&1dquo;那我们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此生不相欺，不相负。”

  他将她轻轻抱至榻上，屋内的烛火越来越黯淡，转眼燃到尽头，无声无息灭掉，月光便如流水一般淌进来，皎皎照在床头，而星河暗暗向西沉去。她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今夕复何夕，共此明月光。也许上天对他们，终究是仁慈的。

  延和殿上，曾布最后一次向赵顼汇报了市易司违法事的纠察情况，突然感慨道：&1dquo;以眼下形势来看，臣不久必遭贬黜，此后怕是不能复望清光。”

  赵顼淡淡一笑：&1dquo;卿为三司使，案所部违法有何罪？”

  曾布觉得一阵心寒：&1dquo;陛下以为无罪，不知中书之意如何。况且臣与章惇一向有隙，如今让章惇治狱，其意可见。”

  赵顼抚慰道：&1dquo;曾孝宽也一同审理，朕相信他会公道处置的。”

  曾布抗声道：&1dquo;臣与吕惠卿争论职事，如今吕惠卿已秉政，势倾中外，即使臣自己做狱官，也未必敢以己为直，以惠卿为曲。然而臣所陈之事，皎如日月，却不得伸于朝廷，孤远之士，何所望于陛下。都邑之下，人情怨嗟，达于圣听，却不得伸于朝廷，海隅苍生何所望于陛下。臣得罪窜谪，并不敢辞，至于去就，亦不关乎朝廷轻重。只是臣恐中外之士，以臣为戒，自此议论再不敢与执政不同。”

  赵顼如何听不出曾布话中的牢骚之意，但他左右权衡，还是决定要放弃曾布用吕惠卿，他笑了笑突然问道：&1dquo;卿今年年纪几何？”

  曾布愣了一下道：&1dquo;臣景佑三年生人。”

  赵顼笑道：&1dquo;如此说来还年轻。我朝大臣起起落落乃是常事，卿眼光可放长远些。”

  曾布对赵顼的提点了然于心，也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恰巧殿门口遇到了云娘，他眼神一亮，上前招呼道：&1dquo;麻烦娘子退一步说话。”

  云娘虽然诧异，但还是随他来到僻静处，问道：&1dquo;不知学士有何见教？”

  曾布决定开门见山：&1dquo;娘子可知道，自王相公去后，吕惠卿权倾朝野，有射羿之意？”

  云娘知道曾布与吕惠卿一向不和，此言未免有些夸大其实，淡淡一笑：&1dquo;应该尚不至于吧。”

  曾布沉声道：&1dquo;郑侠一案牵连甚广，王相公的弟弟王安国亦涉其中，已被追毁出身以来文字、放归田里，却不幸于归乡途中染病亡故。陛下派使者去江宁告知此事，王相公当场对着使者哭泣。娘子可知此事？”

  云娘失声道：&1dquo;王安国去世了，真是可惜。”她思索一阵又道：&1dquo;但此事若说是吕惠卿指使，恐怕缺乏实据吧。”

  曾布冷笑道：&1dquo;王安国与吕惠卿向来不睦，屡次要王相公远离此佞人，吕惠卿早就怀恨在心，此次更是公开指责王安国非毁其兄，是为不悌。奉旨查处郑侠一案的张琥是他的同党，焉能不仰承其意穷治？”

  曾布把声音压得更低：&1dquo;若只此一事，还可以说是偶然。但近日又掀起李逢谋反一案，背后主使人物是宗室赵世居。此狱牵连道士李士宁。那李士宁可是与王相公过从甚密。”

  云娘突然道：&1dquo;我记得李士宁曾经在王相公府上寄居半载之久，王相公曾做诗相赠，可有此事？”

  曾布点头：&1dquo;楼台高耸间晴霞，松归阴森夹柳斜。渴愁如箭似年华，陶情满满倾榴花。自嗟不及门前水，流到先生云外家。正是王相公为李士宁所做。陛下已命沈括主审此案，具体情形，娘子一问便知。”

  如此一来，王安石与李士宁相交算是做实了，云娘颇感头大，那赵世居是太祖之后，本朝自真宗以来皆是太宗一脉，便是濮王一脉也是如此，故此类谋逆案最是犯忌，赵顼是绝对不会轻饶的。她思索良久问道：&1dquo;这些话，学士何不说与韩相公？”

  &1dquo;韩相公那里，我已尽悉告知，但陛下如今对吕惠卿的依赖远远过韩相公。倒是娘子为人公允，陛下最为信任。目下形势对王相公大为不利，为今之计，莫过于复召王相公入京为相，方能解除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