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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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名字叫贺冰，许多年前在蔺溪镇的学校当老师。

  林予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贺冰，他绕出吧台跑向对方，离近了才看清对方脸上的皱纹，他赶紧接过贺冰的包，热情地说：&1dquo;贺老师，你来店里坐！”

  他迎着贺冰到沙前落座，萧泽端来两杯热茶给他们师生二人饮用。林予有一肚子话想说，也有一肚子话想问，内容太多全卡在嘴边，反而不知道先说句什么才好。

  他捧着茶杯傻笑：&1dquo;那我介绍一下吧，这是贺冰贺老师，这是我哥萧泽。”

  萧泽点头问好，在这两秒不到的目光交汇中认真打量了对方一番。贺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确很符合教师的形象，萧泽好奇地说了一句：&1dquo;贺老师，你讲话一点口音都没有，不太像蔺溪镇的人。”

  林予接腔：&1dquo;我小时候听别人说，贺老师是大城市来的，在镇上支教。”

  贺冰不好意思地笑笑，轻轻点头：&1dquo;我当初是去山区支教，住在小予他们村子的邻村，不过镇上只有那一所学校，所有孩子都在那儿读书。”

  萧泽又问：&1dquo;您没回城？”

  &1dquo;没有，我在当地结婚了，不过我爱人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贺冰说这话的时候微微颔，目光也透着遗憾。萧泽说了声抱歉，又给对方将茶杯添满。

  林予瞅一眼时间，算起来林获已经睡了两个多钟头，他要上楼去看看。楼下只剩萧泽和贺冰，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闷。

  &1dquo;对了。”贺冰忽然开口，&1dquo;刚刚听林予说你是他哥哥？”

  萧泽笑答：&1dquo;我姥姥当年下乡插队住在他姥姥家，和他姥姥情同姐妹，后来我们遇见他，他等于是我弟弟吧。”

  &1dquo;原来是这样，林予是个很懂事儿的孩子，遇见贵人是应该的。”贺冰看着热茶飘起的白气，忍不住轻声叹息，&1dquo;镇上的人迷信，他小叔带头说他克死了父母，不仅没什么人心疼，还都在背后议论，总算熬过去了。”

  萧泽下意识攥紧拳头，他不愿主动去想当年的场景，可贺冰三言两语就帮他勾画得足够详细。胸闷气结的片刻，林予拉着林获从楼梯下来了，他抬眼看去，正好撞上林予激动灿烂的笑容。

  &1dquo;豆儿，你认识他吗？”林予不确定林获是否记得贺冰，语气十分雀跃地解释，&1dquo;咱们小时候去上学，拿棍子上课的那个老师，你特别怕他！有印象吗？”

  贺冰哭笑不得：&1dquo;什么拿棍子上课，那叫教鞭棍。”

  &1dquo;哈哈，反正就是吓人。”林予拉林获走到沙旁，贺冰已经站起身对着他们。林获两眼直，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看了许久转身将林予抱住。

  &1dquo;别罚小予&he11ip;&he11ip;”

  林予惊喜地蹦起来：&1dquo;就是他！经常放学罚我抄课文！豆豆你记得！”

  他捧着林获的脸揉搓两下，还抱起林获原地转圈，当年他每天带着林获上学，上课传纸条、说小话，放学以后全班都走光了，贺冰罚他自己在教室抄课文，还把林获挪到简陋的办公室跟他隔离，他能记住那么些名词好句全拜那些年罚抄所赐。

  贺冰心情复杂：&1dquo;我当初在你心里是个什么老师啊？又拿棍子上课又整天罚你，你是不是特讨厌我？”

  林予心说当时是挺讨厌的，他嘿嘿一乐把话题笑过去，这时贺冰从兜里摸出一副口罩，展开戴上，吸引了林获的目光。林予心中不解，想起贺冰在精神病院打扫卫生，之前进门还询问是否招聘小工。

  林获盯着贺冰喃喃道：&1dquo;贺大哥。”

  贺冰点点头应了一声，几个人重落座，他这才解释道：&1dquo;我结婚以后申请过返城，但是镇上的学校没有的老师来，我的申请一直被压着，拖了好几年都没人理，我也就放弃了。”

  &1dquo;老实说，在蔺溪镇待了那么多年，等离开之后年纪也大了，其他工作根本没什么能胜任的。”贺冰的脸上有些难堪，更多的是意难平，&1dquo;我爱人走得早，反正我一人吃饱没什么负担，当时豆豆晕在一家快餐店门口，我在里面吃饭，他脏兮兮的我也不敢认，后来知道你们小叔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贺冰摘下口罩笑了笑：&1dquo;机缘巧合吧，精神病院招清洁工，管吃管住，我就去了。平时正好能照看他一下。”

  萧泽一直认真听着，问：&1dquo;那您怎么决定来这儿了？难道你本来的家乡就是这个城市？”

  贺冰愈无奈，似是感叹造化弄人：&1dquo;没错，离开太久，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了。你们去找豆豆那天，我认出了林予，后来你们带豆豆离开，使我想了许多。”

  &1dquo;我知道林予小小年纪被赶出去讨生活有多难，看他还没放弃豆豆就知道他一定很坚强，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无能了？”贺冰像说给自己听，&1dquo;我改了主意，不想继续在精神病院浪费生命，想活得积极点，像当初拿着教鞭棍讲课一样。”

  萧泽又给对方倒了一杯茶，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能理解对方不同时期的心境。屡次品尝无奈难免选择放弃，而重起步已经太迟太难。

  他确认道：&1dquo;我就叫你贺大哥吧，你真的想在店里当小工？”

  林予抢先给了反应：&1dquo;哥，你不会想让贺老师来打工吧？！”

  萧泽斜他一眼，觉得孩子太过天真。贺冰在林予的心里是学富五车的老师，可是在蔺溪镇那间破学校本就不用教授什么复杂知识，那个年代支教的老师很多也只是高中学历，之后又荒废业务多年，对于兴行业更是没接触过，现下只能出售廉价的劳动力。

  贺冰回答：&1dquo;我看店、打扫都没有问题，还可以照顾豆豆。”

  最后一条比较关键，萧泽要上班，以后外出考察更会长时间不在家，林予一边念书一边照顾豆豆会太劳累，请人是迟早的事儿。

  贺冰又难为情地补充一句：&1dquo;希望能管吃住，薪水我没有要求。”

  眼前这位既是林予儿时的老师，一年多来也曾照看过林获，怎么说也要招待一番，结果直接变成了雇佣关系，弄得林予浑身不自在。

  后来萧泽小声说：&1dquo;他在咱们这儿肯定比别处轻松，你敢随意使唤么？”

  林予立刻摇头：&1dquo;我还使唤他&he11ip;&he11ip;我总怕他训我。”

  萧泽笑道：&1dquo;那正好，以后每天晚上让他看着你写作业。”

  天色已晚，他们把贺冰安顿在林获的隔壁，这样有什么动静就能听到。贺冰戴着口罩和林获交流，摘下口罩林获就有些害怕，暂时还无法分清对方是同一个人。

  晚饭算是给贺冰接风，吃吃喝喝聊到九点多才结束，林予还记得有几道题没讲，拉着萧泽在林获的房间补课。

  林获很安静，自己戴着耳机看电视剧，他看不懂，但看稀罕觉得特高兴。萧泽讲完题还抽查了几道，又把林予的作业检查一遍，完事儿后喊道：&1dquo;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