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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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的事，睡一觉过去也会变得无足轻重，鸿俊昨夜心中的芥蒂早已消了，面对李景珑时，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李景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吩咐众人去换官服。

  驱魔司官服布料用的是天子与杨贵妃亲赐锦缎。上好的深蓝色料子，配雪白内衬，束袖武袍，显得肩宽腰窄，较之文官们的阔大长袍不同，下襟九分长，露出漆黑武靴，方便打斗，迈步时更带着威武之气。

  众人站在镜前依次理衽，果然人靠衣装，众人都显得十分挺拔俊朗。就连穿惯了书生袍的裘永思，这身官服一上身，亦英气毕露。而五人之中，最好看的还是鸿俊。鸿俊自到长安后便习惯束袖粗布袍，上身淡白下身水洗青，简直像个农家少年，换了寻常人定驾驭不住，奈何鸿俊天生底子好，硬是穿出了少年郎的感觉。现在换了身华贵面料，当真是令人无法直视，颇有王谢子弟的风范。

  &1dquo;脖子有点儿勒&he11ip;&he11ip;”

  结果鸿俊一开口就露馅了。

  李景珑只得上前帮他扯开点，说：&1dquo;我倒是忘了领子。”

  先前李景珑特地让裁fèng来过一次，加班加点地赶制。那时鸿俊不在，现在衣服赫然十分贴体，鸿俊不免有点儿奇怪，问：&1dquo;没人给我量过啊。”

  李景珑有点尴尬，咳了声，朝众人说：&1dquo;看吧，我就说合适。”

  &1dquo;长史这眼光当真厉害。”莫日根竖起大拇指。

  鸿俊怀疑地看李景珑，问：&1dquo;你怎么知道我身材尺寸的？”

  &1dquo;好了不要问了&he11ip;&he11ip;”李景珑又递给鸿俊一件缩小后的、浴袍一般的衣服，指指房外，说，&1dquo;你身材瘦，余下的布料我就又做了一身。”

  &1dquo;赵子龙——！”鸿俊拿着那小浴袍，顿时狂叫道。

  &1dquo;什么什么？”赵子龙马上飞奔过来，它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穿衣服，看见李景珑居然没忘了自己，当即欢呼起来，接过浴袍摊在地上，一条毛腿就往里抻。穿上那浴袍后，扎紧了腰带，后襟恰好盖着尾巴，李景珑又给它一个小挎包，让它背着，里头想必是装离魂花粉用的。

  众人忍不住大笑，鲤鱼妖又说：&1dquo;让我看看&he11ip;&he11ip;”于是在穿衣镜前不住蹦。

  李景珑说道：&1dquo;今天大伙儿就一起行动，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一天，离魂花粉没事不要乱用。”

  众人纷纷响应，带上武器，预备出门，鸿俊一颗心不禁怦怦跳了起来，想起那夜李景珑所言&1dquo;若驱魔司无恙”，仿佛明白了什么，再看李景珑时，李景珑瞥向他的目光中，隐约带着笑意，似在安慰他：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清晨骊山云瀑倾泻，沾湿了登山之人的衣裳，车马道畔，神武军卫士慌忙道：&1dquo;将军！请上车！”

  封常清拄着拐，吃力地一步步登上骊山，往天子行宫走去，同时摆手，说：&1dquo;不碍事，你们这是瞧不起本将？”

  士兵们只得不多话，看封常清沿着官道，佝偻行走。封常清自幼父母双亡，其外祖父受李林甫陷害后流放安西，一生颠沛流离，戎马倥偬，一介残疾之身，却于高仙芝麾下挥了惊人才华，接连破小勃律、大勃律国，十三年间一跃成为堪于哥舒翰等老将比肩的猛将。

  封常清屡战屡胜，对西域战事几乎算无遗策。大伙儿都嘲笑李景珑，却从不敢嘲笑这孱弱瘦小的封常清，统御万军之人，言语间自然带着不怒自威的力量。

  封常清虽赋闲在京，却在班师回朝当日，向李隆基呈上近万字的奏折，要求边疆田地整改，以怀柔为政，放远征的将士们回家。是以在武官阵营与军中有极高的声望。

  太监带着一身雾气匆忙进了华清宫，其时李隆基尚搂着杨玉环酣睡，太监既不敢叫，又恐怕封常清挥舞着拐杖冲进来，外头守卫无人敢拦他。

  太监张了张嘴，不敢出声音，焦虑无比。

  &1dquo;有事儿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帐内传来李隆基之声，却是醒了。

  &1dquo;什么时辰了？”杨玉环慵懒问道。

  &1dquo;封常清封将军，在外头等着，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告陛下&he11ip;&he11ip;”

  听到这话时，李隆基瞬间就坐直了，喃喃道：&1dquo;又出事了？不应该啊，这不是还没派常清差使么？莫非是兵部让他来的？”

  &1dquo;是军qíng？”李隆基想了想，问道，&1dquo;国忠呢？怎么不先往国忠处去？”

  太监道：&1dquo;说是与大唐国运&he11ip;&he11ip;息息相关。”

  &1dquo;这搞什么。”李隆基不耐烦地挥手，说，&1dquo;告诉他，朕知道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1dquo;昨夜二更时到山下，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太监答道。

  杨玉环说道：&1dquo;封将军腿脚不便，怎么是走上来的？陛下。”

  李隆基无奈，裹上龙袍，披头散朝寝殿外去。

  侧殿内，封常清拄着拐，不住喘息，与一脸凝重的李隆基对视。

  &1dquo;别着急。”李隆基反而安慰道，&1dquo;赐座，给封将军一口水喝，慢慢地说。”

  封常清不住抖，抬头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老了，平素虽养颜有道，但年过六旬之身，终究不可避免地呈现出衰老之态。封常清未及耳顺之年，看上去却还比李隆基老态了些。

  &1dquo;今日臣爬这骊山时&he11ip;&he11ip;”封常清接过太监递来的布巾，擦了把汗，喘道，&1dquo;不知为何，就想起陛下当年&he11ip;&he11ip;当年英姿。”

  &1dquo;哪一年的英姿？”李隆基反而笑了起来。

  封常清看着李隆基，说道：&1dquo;唐隆元年，凌烟前会师的那一年。”

  李隆基大清早起来，听封常清竟是与自己叙旧，当即啼笑皆非，但长期为帝的直觉亦告诉他，开口先叙旧的事，接下来定不简单。

  &1dquo;若不是你说，朕险些也忘了。”李隆基笑道，接过太监递来的参汤，喝了一口，说：&1dquo;唔，给常清也端一碗去。”

  那年李仙凫、葛福顺策反羽林军，诛杀yù仿效武曌而登基为帝的韦皇后。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在凌烟下会师，誓死捍卫李家天下，杀进宫廷，杀安乐公主、武延秀、上官婉儿诸人，夺回了李氏江山。

  往事恍若隔世，然而听到封常清旧事重提时，李隆基仍不禁想起当年的一腔热血。

  &1dquo;还有开元元年。”封常清又说。

  没记错的话，那是李隆基再次动政变，诛杀太平公主的那一年。从此之后，大唐的一场盛世正式拉开了繁华序幕。

  &1dquo;常清，你要知道，如今太平盛世，”李隆基说，&1dquo;乃是苍生之福，朕这把刀，能不用，反倒是好事。”

  李隆基听出些许封常清口中暗示，他同样也在回以暗示——无论生什么事，他都不希望朝廷有大的动dang。

  &1dquo;陛下圣明。”封常清马上答道，&1dquo;常清想了陛下，又忍不住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