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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贵贱之别（第1页）

炽热的太阳光芒四射，肆无忌惮挥洒热量，形成滚滚热浪从天上奔向人间。恨不能榨干地面上的每一丝水分，带走每一条大江大河，犹如炼狱人间。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外面响起，小间茅屋里，少年万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喃喃道，“该起床上学了！”

随即麻利地穿好破旧的麻衣。

嘶嘶，脚下滚烫的地面让他龇牙咧嘴，他昨晚根本没睡好，半夜起床四五次用冷水浇灌身体后，才能睡着。天上的太阳在晚上月亮出来后仍然热，更不论白天的无情烧烤。

打开茅屋，在清晨的早上，热气扑面，万方被刺激得身体哆嗦。

门外，爷爷已经穿戴整齐，嘴上大口吸着烟草，出“嗒吧嗒吧”的声音，腰间插着朴刀，背着齐身长弓，手上细心调整着每根箭矢的羽毛，确保精准度，做好出门打猎前的准备。

“昨天先生教了几个字，你学会了几个？”爷爷狠狠吸了一口烟，朝万方问道。

“教了十个生字，我学会了五个。”万方怯生生道，象形文字实在太难了，他已经绞尽脑汁用心在学，但是写字时候仍然手不由心，经常犯错。

“什么？才五个！”爷爷怒吼道，“简直废物啊，衣服脱掉，趴下打屁股，不打不用心学。要知道村里花了多少努力才请来一个先生，如果被你气走，仔细扒了你的皮。”

万方无奈脱了衣服，露出屁股，趴在地上。滚烫的地面，让人难以忍受，他却不敢动弹，只想尽快平息爷爷的怒火。

“哎，算了，已经挨先生打了，下手也不知道轻重。”爷爷摸着万方背上血红的鞭痕，眼中忍不住含泪，“你要多听话，认真学，学好了，让人刮目相待。我们家虽然穷些，也不至于被人歧视。”

这样鲜红的伤痕，很显然是昨天下死手拼命打的。被打的是背部，一般也不会被家长现，小孩子更不敢主动告诉家长。

“你现在十岁，还有两年成年，之后就没学习资格了。要好好珍惜上学的机会，以后才能出人头地，不至于困死在山里，现在吃点苦，不算什么。”爷爷忍不住唠叨道，进了自己的大间茅屋，拿出跌打药帮万方抹好。

“我进山了，这次进山少说三天，最多五天就回，自己照顾好自己。上午学习要抓紧，下午去稷田除虫，晚上稷田守夜，严防小动物。今年这个干旱，冬天必定大雪，稷麦不足，寒冬难熬。”

望着远去爷爷佝偻的背影，万方眼角有些湿润，他是遗落在野外的孤儿，是村里人打猎时候深山现的。沉疴的赋税压得山里人喘不过气来，谁也不愿意多带个累赘，是老爷子万启把攒了半辈子的积蓄拿出来，补了人头税，才被村里接纳了下来。

吨吨吨，万方给自己猛灌一肚子水，填满胃囊，早餐没有任何食物。随后麻利地锁好门窗，检查茅屋四周陷阱完好，赶往学堂。

生活处处是凶险，毒虫、猛兽、妖精还有人心，样样吃人不吐骨头，沉重的生存压力养成万方沉默寡语的性格，练就一身耐揍扛饿的本领。同样程度的伤口，他的疼痛感似乎比别人轻，恢复也更快。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人贱命硬。

“人真天生有贵贱么？”万方忍不住心道，他现自己既不怕热，也不怕冷。在正当午艳阳高照，别人无精打采、困乏无力时候，仍然能够保持正常的专注力和敏锐度；在朔风凛然、大雪纷飞的寒冬里，一身麻衣也足以应付。

万方并不想去上学，他能从先生遗漏的眼神中，看出先生的不屑和忽视。昨天因为走神了片刻，被先生以不尊师长狠狠抽了几鞭，皮开肉绽的剧痛让他瞬间麻木，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后来生了什么。但是他不得不去，他不想让爷爷失望。

万方活动了下筋骨，背部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新肉生长又麻又痒，如同万千蚂蚁在爬，但是已经不妨碍正常活动。

他有些感激自己的身体，最起码下午守田时，在饱餐一顿之后，可以迅恢复战斗力。

“你，到后面去，墙角站着，若敢动一下，有你好看！整天松松垮垮，最后一个到校！”万方才到学校，先生已经到了，睁眼怒骂道。

有些无奈，眼瞅着有一大半学生没到，还是不得不站在教室后面去，站在教室后面好歹可以听到先生说什么。如果顶撞先生，被罚站在教室外面，那真的是一天光阴白费了。

万方不是唯一墙角站着的，比他还早罚站的是住山那边的蓝晶。她是班里唯一的女孩子，同时也是所有人里面成绩最好，每天第一个到校的学生。

眼瞅比自己还要坚毅沉着的女孩，万方心中无比感叹，大概知道了被针对的理由。蓝晶她妈是寡妇，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他们这样的家庭没有余力对先生孝敬。

“好，今天学习‘贵’‘民’‘贱’三个字，这三个字很重要，你们还年轻，要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上民为贵，是为贵族，贵族是大老爷，是天，是执宰，是枢纽；中民是平民，他们是经络，是脉细，是润泽；下民为贱民，一日为贱民，终身为贱民，是最下等卑劣的人，只能做最下贱的工作。”先生在沙盘上写下“贵”“贱”“民”三个字，侃侃谈道。

“先生，请问，我们之中，谁是贵民，谁是贱民？”王铁问道，他是村里铁匠之子。

“好问题！”先生摇晃脑袋道，“教室之内，我自然为贵，尔等家里三教九流之辈，勉强算是平民，而孤儿寡妇之家，必是贱民无疑。”

“天生贵贱，无法改变，你们要记住，贱民，可以任意屈辱打骂！给他们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恩赐，他们浪费了我们的空气，消耗了宝贵的资源，是可鄙的寄生虫，是原生的罪恶，切不可与他们说话，更不要合作，他们是背叛的代名词！而现在站在教室后面的，就是我们之中的贱民。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他们不许再抬头看我们，你们可以检举，不用报告我，先揍再报！”说到兴奋之处，先生怒目圆睁，身体颤抖。

“好！”一众学生大声鼓掌起来。

万方头皮麻，好像被一万双眼睛注视、嘲笑。眼角余光瞟了眼蓝晶，现她牙关紧闭，脸色苍白，非常难过。

万方别无他法，只好收敛情绪，定下心来。一门心思把“贵”“贱”“民”这三个生字的写法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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