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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炖煮的时间太久,锅里的土豆都烂成了稀泥,用筷子一夹就碎。
刚刚被打开的窗户还开着,火锅味散出去一些,室内也凉下来,能清楚地听见屋外的风声。
楼底下的梧桐树不知道又被打下来多少叶子。
江稚茵瞥了一眼对面的闻祈,见他低着头有些沉默,头发半干不干的,小口地往嘴里送饭,似乎在思考什么。
几分钟后他终于说出口:“前几天你去陈雨婕家过夜,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江稚茵闻言怔忡几秒,看见闻祈轻轻用筷子敲击碗沿,若有所思。
“没说什么。”
“那你怎么这几天从不联系我。”
她张一下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结舌半晌,只蹩脚地说:“最近在忙社团活动,课业也多。”
江稚茵移开目光,声音放低:“而且我们以前也不是每天都聊天吧。”
闻祈淡淡“嗯”了一声,一边动筷子一边解释:“我跟她关系一般,怕她说了什么让你误会,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不要想太多。”她吃下最后一口饭,“我当时只是觉得住在你那儿……对谁来说都有些不方便,碰巧遇到陈雨婕,就过去凑合了几个晚上。”
闻祈一言不发,迅速吃完了剩下的饭菜。
家里的小沙发对他来说还是太过狭小了一些,而且因为被湿着的闻祈睡过,沙发表面还没有干,直接躺上去的话应该很凉。
如果再垫一层被子,无疑会使本就局促的睡眠空间更加窄小。
江稚茵觉得他来投奔自己着实不是一个好主意,她压根没有睡觉的地方可以提供给闻祈。
不过闻祈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似乎觉得能留在这里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
“要不然……”她迟疑着,“在地上铺一层凉席和被子垫着,打地铺吧。
闻祈抿一下唇,似乎并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眉心轻轻皱着。
他洗澡洗得早,而江稚茵是饭后才去洗的,洗手间的镜子上还有冷却后凝结的水珠,浴室里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明明是熟悉到不行的味道,这一刻闻到却让人不淡定起来。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闻祈正盘腿坐在地上,稍稍低着头,后脖颈就暴露在空气中,他手里捏着一支药膏,胡乱地往耳朵上抹,找不准位置。
江稚茵记起他说的阴雨天耳洞会发痛的话,移步过去蹲下,握住他手腕,皱着眉说:“你一点儿都没抹到。”
闻祈手指蜷缩一下,缓缓掀了眼皮侧目看她,把眼神放得纯洁漂亮,不错眼地注视她。
房间里点了两盏小夜灯,窗帘没拉,所以还算亮。
她夺了他手里的药膏,一边勾手指一边说:“你过来点,我帮你上药。”
闻祈挪了位置,她再扭头回来,怔一下,心说这靠得未免也太近了些,肩膀都要撞上她锁骨的位置了。
江稚
茵迅速眨了几下眼,清空自己的胡思乱想,用纸巾小心擦掉他耳朵上的膏体,重新涂抹上去。
怕他疼,她力道很轻,只用指腹缓缓揉搓,不知不觉地还数起他耳洞的数量来。
左耳三个,右耳四个,细小的孔洞周围有些微的红肿,并不严重,没到灌脓的地步。
江稚茵本来心思摆得很正,却眼睁睁看着他耳尖愈变愈红,心思一下子飘了,手上力道没控制好,闻祈难受地缩了一下脖子。
她瞥了他一眼,闻祈懒懒垂着眼皮盯着地板砖,手却紧紧攥住,似乎在忍耐什么,江稚茵以为真的很疼,还道起歉来。
他抿了一下唇,上药的时候没戴助听器,闻祈并不知道她说了话,只断断续续地吐字:“耳朵,比较敏感。”
江稚茵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她心想,耳朵敏感还打这么多耳洞,不疼吗?
全部涂抹好以后,她拍他一下作为示意,想拿他手里攥着的盖子,结果闻祈会错意,以为她在叫他,霎时间偏头,本就被压缩到极限的距离更是无线逼近。
江稚茵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擦过了什么温热柔软的物体,不过那感受太短暂,根本来不及捕捉。
在薄薄的光影下,她注视着闻祈的眼睛,一时忘记了呼吸,只觉得自己看见的那双眼睛由清澈转向晦暗,又似乎是在拨开一片浓雾以后看见了藏在深处的黑色。
他的手撑在地板上,薄薄的眼皮垂下,眼尾带出一条上扬的短勾,睫毛下裸露的一半深色眼瞳直白地盯着她嘴唇的位置。
下一秒,他倾身要覆上来,江稚茵瞳孔收缩一瞬,急急后退,跌坐在地板上,折起的手腕发出清晰的疼痛感。
好闷,好热,感知不到呼吸,她还在喘气吗?怎么心跳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家族心脏病,马上就要死了。
闻祈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动作停顿一下,眼神变了变,抬手很轻地用手指蹭过她下巴的位置,并附言:
“躲那么急做什么,只是沾到药膏了。”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半管药膏扔到他身上。
“自己拧上盖子吧,我睡觉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淡定。
房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这个念头像一根鹅毛棒一样搔刮着她的皮肤,连头皮都发麻。
闻祈也没能睡着,他一直睁眼望着天花板,摘掉的助听器搁在墙角的柜子上,于是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世界安静得可怕。
他只是心想,不知道撒了太多谎是不是也是罪,最后被带去阎罗殿的时候又要如何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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