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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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蘭與6長豐請了兩炷香，插在香爐中，又正兒八經地在佛前叩拜。

6弛則站在他倆身側，雖不曾下跪，卻也雙手合十。他將自己在大昭寺前許下的願望再次說給佛聽。

「願周晏禮無災無病、順風順水。」

6弛轉身走出佛堂，看到周晏禮正看著院中一棵乾枯的槐樹。

正值隆冬，槐樹的葉子早已脫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朝天空張牙舞爪。

6弛走到周晏禮身側，也順著周晏禮的方向看去。他想要用周晏禮的視線，去看看獨屬於周晏禮的世界。

周晏禮回過神來，他轉頭看向6弛，用很輕柔的聲音問：「許了什麼願望？」

6弛莞爾，笑著說：「秘密。」

周晏禮也笑笑，兩人心照不宣地想起了6弛在拉薩的最後一晚。須臾過後，周晏禮說：「好，那就不要告訴我。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下午，他們一起逛了老城區的集市。

正月的集市好不熱鬧，烏泱泱的，到處都是人，走兩步就是一個攤位，有賣菜的，也有賣魚蝦、生禽的。

海鮮魚產的腥氣與雞鴨的臭氣交織在一起，熏得人頭暈腦脹。到處都是趕集的人，摩肩接踵，叫賣聲，講價聲，吵罵聲、談笑聲混雜。

6弛看周晏禮面露難色，不由得緊張起來。

6弛本想拉住周晏禮的手，可還未曾觸及他的袖口，便又倏地將手收回，最後頹然垂落。

他咬了咬嘴唇，望著周晏禮英俊的臉，試探著開口問：「要不然我們在集市外面等著？」

周晏禮微微轉過頭，斬釘截鐵地說：「不用。我想多陪陪爸媽。」

6弛眉心緊鎖，他的拇指與食指不停地摩擦著，而後輕輕點了下頭。他壓低了聲音說：「如果覺得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講。」

周晏禮微微頷，沒再言語。

晚上，6弛家裡的親戚來了。6弛怕周晏禮與生人一起不自在，便帶著周晏禮去海邊逛了逛。

他們沿著海岸線沒目的的漫步，冷風夾雜著海水的腥，濕漉漉地吹打在臉上。

沙粒粗糙，夜色如幕。他們沒怎麼說話，天地之間，只有濤聲洶湧。

回家時，已經接近十點。客人已經走了，李蘭與6長豐夫婦也已睡下。

洗漱後，他們回到臥室。與昨夜一樣，他們並肩躺在床上，明明身體緊緊挨在一起，卻絲毫不見親昵。

他們一夜沉默，什麼話都沒說。

初二早晨，吃過早飯後，6弛與周晏禮又陪著父母打了幾圈兒麻將。等到十點鐘的時候，6長豐將手中的牌一撂，說是不再打了，要去準備午飯了。

周晏禮旋即起身，說不用準備他的飯了，他已經買好了中午的機票，再過半小時就要去機場了。

李蘭臉色大變，她拽住周晏禮的手問：「晏禮，你怎麼這就要走了？不跟小弛一起待到初七再回去麼？」

周晏禮神色中透露出不忍，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好像無論說些什麼，都會傷了父母的心。

最後，還是6弛在一旁淡淡地說，春節期間的機票不好買，晏禮回去還有急事，就讓他走吧。

李蘭本再勸幾句，可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她沒再挽留，更沒問6弛明明開了車回來，周晏禮又何必非要乘飛機。她鬆開周晏禮的手，卻轉過身偷偷擦了擦眼淚。

周晏禮離開後，6弛攬住自己的母親，他咬了咬唇，最終還是主動說起了自己已經與周晏禮分手的事情。

不過，想必李蘭與6長豐夫妻早已看出了端倪。他們不是尋常吵架，更不是鬧彆扭，而是從此分了手。

6弛抽出張紙巾，塞進李蘭手中，輕聲說：「媽，我跟晏禮就算分開了，情分還在。晏禮他心裡一直把你們當做親生父母，以後也一定會繼續把你們當做家人。」

他輕輕拍著母親的肩膀，哄道：「你們就是他的家人。他一定還會回來看你們的。」

李蘭擦擦眼角的淚水，她搖搖頭，說：「不一樣了，怎麼可能一樣？」

6弛一怔，一時竟想不出言語反駁。

李蘭嘆了口氣，說：「小弛，我和你爸一開始知道你跟晏禮那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心裡其實也老大不樂意，一心想讓你們分手。因為以前我壓根兒沒見過兩個男人能把日子過好。」

6弛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頭髮。他與周晏禮也算是歷經磨難，走過了生死，到頭來竟還是落了個形單影隻。

「可後來，我倆看你們那麼真心地對待彼此，又都是實誠的好孩子，我們就當真以為你們能互相扶持地一直走下去。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和你爸就把晏禮當做了自己的第二個孩子。」

正說著，李蘭又掉了串兒眼淚，她看著6弛繼續說道：「現在看到晏禮離開，我感覺就像是失去了一個兒子。小弛，你們一直都那樣好，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坎兒，現在又有什麼問題不能一起面對呢？」

6弛唯有苦笑。他想，根本不是他想不出話來反駁，而是他無從反駁。

其實6弛打從心底里就得母親說得沒錯。就算周晏禮仍舊把他的父母當做親生父母，就算他的父母也早已把周晏禮當做兒子，可隨著他與周晏禮的分離，周晏禮與他父母之間的親情從此也就斷了。

一切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