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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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的神氏，被神遗弃的民族

那一天，或许是两个少年整整一生当中对话最长的一次，虽然在之后的若干年岁月中，银发灰眸的那个总是想要否认曾经有一个银发灰眸的少年在一个黑发绿眼的男孩很丢脸的流下过眼泪，但黑发绿眼的那个总是会在心中无比怀念的想起，曾经那个叫洛洛亚的男孩在最迷茫的时刻是怎样被一个看起来坚强无比的少年用眼泪拯救的——

那是一种共鸣，那种共鸣让陷入迷茫的他忽然明白，这世间有烦恼的并不只有他，所有人，那些他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全都有着自己的烦恼，也全都在为自己的希望而努力，所以，他其实并不孤单，他其实，一直都有同伴。

远离那片现在已经几乎变成沼泽一般的开阔地，利用短时间内能收集起来的树枝的枯叶小小的生起一个火堆，两个浑身湿透的人近近的挤坐在一起，对着火堆沉默的瑟瑟发抖。

“肚子饿了……”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的洛洛亚喃喃的小声嘟囔了句，一边的牙流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但在火焰微微作响的‘噼啪’声中，一声突兀的空腹肠鸣却让少年不挂表情的脸微微扭动了下。

“好狼狈啊……”听到肠鸣的洛洛亚眨眨眼，更紧的蜷缩起自己，企图依靠火堆那点微弱的温度储存起热量。

“咱们即使刚进入奥多时，也从没这么狼狈过……几乎什么东西都没了，吃的东西也没有……看起来就算是‘神氏’，也会有落魄和走投无路的时候……”

“……”对于洛洛亚没头没尾的嘀咕，面色阴沉的银发少年做出的回应只是微小的转动了下眼珠，洛洛亚嘀咕了几句，闭上嘴，又抖抖索索的向着身边的少年靠了靠，出神的想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说：

“牙流……其实你一直都没问过我来奥多是为了什么呢！”

“……”把下巴放在曲起膝盖上的少年灰眼光亮黯淡的闪动了下，安静了片刻才木着脸，声音平平的哑哑问了声：

“你来奥多为什么。”

“好敷衍……”洛洛亚低低咕哝了声，想了想才诚恳，又微微带些腼腆的小声说：

“其实……我来奥多也是和牙流一样，想做一些很伟大的事……”

“……”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的少年目光又微微闪了闪，然后，伸出手重重给了男孩后脑一计的扇击。

“哎……”洛洛亚吃疼的抱住脑袋，哀哀的望了一眼自己木着脸的同伴，很苦闷的皱起脸：

“这些话我连洛格雷姆都没告诉过……原本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啊……你打我做什么……而且你把你的心里话都跟我说了，我也总得说说自己的吧……大家是同伴，是朋友啊，都在一起吃过睡过那么久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直木着脸平视火堆的少年在男孩的咕哝声中微微抽了抽脸，最后终于忍耐不了的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句：

“你说。”

“啊，既然你愿意听，那我就说了。”得到许可的男孩立刻心花怒放，亮晶晶的眼睛向着自己的同伴扫了又扫，才定下心，继续诚恳，又微带些腼腆的小声说：

“其实……我想的真的和牙流差不多……牙流来奥多是为了寻找可以帮助自己故乡的方法，我也是……亚基，是个很好的地方，虽然没有牙流的故乡那么大，但比起附近那些容易被海潮淹没的小岛，亚基也算是个富饶又安全的地方，虽然受到海风的影响岛上的收成不是每年都很好，但让全岛的人吃饱总是够的……可即使这样，亚基也并没有摆脱卡拉普奇多上其他那些小海岛的命运……大家虽然依然每时每刻都在努力，但脸上的笑容却也在逐渐变得稀少……到了我小时候，岛上就只剩下我和玛莉亚两个小孩，虽然大人们从不对我们说什么，但我们也能感觉出大家的忧虑和悲伤……”

“我并不是说那些离开自己的家乡来到奥多的人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有人都是怀抱着希望进入奥多的，但是那些只剩下老人孤独守候的海岛……实在是太可怜了……我来奥多，其实就是想看看让大家都满心向往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而且，最好还能找出能让大家都快乐起来的方法……那个洛格雷姆从我小时候就总是对我讲，不要总把责任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原本我其实是不太明白的……但认识了牙流之后，我才逐渐明白了一个人就算能力再大，能做的也绝对不会比一群人一起做的多，有了麻烦，大家一起想办法也比一个人硬抗要容易方便的多～所以～唔～所以～”

洛洛亚咕哝着，用亮闪闪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瞟了瞟自己的同伴，一直平视火堆的少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望着表情既无辜又诚恳的男孩，停了停，一计平额直击把洛洛亚拍得向后仰了仰。

“嘿……”一声莫名的低哼之后，少年重重的喷了口气，又喃喃的咕哝了声：

“为什么我会找一个傻瓜做同伴……”

洛洛亚呆呆的望着少年脸上慢慢爬上的那抹似羞似恼的晕红，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弯起嘴角。

悄悄又抖索的再把两个人之间原本就几乎没有的距离挤没，洛洛亚也学着身旁少年的样子把下巴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安静的望向面前那堆小小的篝火。

所有——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所有困难都会找到解决的方法，所有悲伤都会幸福驱走，大家都会——

“啊，我都忘记跟你说了……”几乎快要在自己关于幸福的遐想中瞌睡过去的洛洛亚忽然低低的叫了声，很艰难的组织了一番思路之后，男孩才连比带画的解释起来：

“其实我的故乡……有一半在奥多……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唔……我也刚知道不久……其实我是在奥多出生……或者说是成……形……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牙流古怪的望着自己的同伴，有那么一瞬间，牙流几乎生出这样一种冲动，想要打开自己面前男孩的脑袋看一看他的大脑是不是被糖糊黏成了一块。

“我的意思是……其实……呃……我和一般人不一样？”洛洛亚苦恼的皱起眉，很想自己能有那种一瞬间让别人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的能力。

“如果你只是想表示你和正常人不一样，我觉得我从第一眼看见你时就已经感觉出来了。”

烦躁到了一定的程度，心情反而异样平静下来的少年望着自己面前脸皱得像包子一样的男孩，嘴角似笑非笑的僵硬抽动了下。

“你能看出我和一般人不同？呃……也许我换种说法更好解释……”洛洛亚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的盯着牙流看了半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继续说，

“其实我……不是人类？”

“……”

“……”

“……”在那段其实并不漫长的沉默寂静中，洛洛亚一双绿眼一直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自己对面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希望能从自己对面那张面具一般没有表情的脸上找出诸如惊讶，好奇，不解，或者厌恶之类的感情，但一直到对面那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沉默中究竟想了些什么的少年开口，其实很懂得察言观色的洛洛亚很失望的发现自己没能找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