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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名字（第1页）

卫昭精神恍惚地出了平阳公主府，看着身旁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弟弟，忍不住低声道：“阿弟，我有些不敢进门了。”

郑青疑惑地回望，卫昭只是低声轻叹。

她终于现了自己在古代的真实身份后，反而不知应该怎么做了。在事不关己时，她愿意主动去抱大腿，给家人谋出路，然而知道了自己是历史上的卫子夫后，她胆怯了。

卫皇后人生充满了波澜曲折，前十几年身份卑微，后被公主举荐，入宫之后连连产子，家人连连立功，煊赫一时，最终成为皇后。然而，丈夫晚年或真心或假意，以为她做巫蛊之事，她儿子被迫造反，自己被迫自尽，家人尽受牵连，三女一子无一人保存。

卫昭到底是怕了……好在，现在和历史上的终究不同。只是，卫子夫如果不入宫的话，家人荣华富贵姑且不提，卫青和霍去病是否会得到重用？如果因为两位名将无外戚身份加持而不能出征匈奴，她是否就成了民族的罪人？

卫昭想不明白，但家总归不远，她就是再磨蹭，也走到了。

卫昭在家里受到的重视，不比刘彻在公主府上受到的少。除了母亲，其他家人也在门口迎接她，卫昭脸色苍白，看到家人，挤出了微笑。

兄长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三娘，你……”

卫昭摇头：“我没事，快进去吧。”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二姐抱着的孩子身上。这个孩子倒是继承了母亲的眉毛，眼睛也是大大的杏眼，带着对世界的好奇，两腮肉嘟嘟的，一看就是被精心照料的。

二姐卫少儿看着妹妹的眼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也很高兴，逗弄着儿子说话：“安安，这是姨母，叫姨母。”然而，她忽略了自己的儿子是多么顽皮，卫安小朋友虽然身体小小的，但是脾气却不小，看着母亲逗弄自己，突然脾气上来了，张牙舞爪地抱住母亲的脖子，抓着母亲的头，咿咿呀呀。

卫少儿被自己儿子折腾地没脸了，但又着实舍不得打儿子，说句重话也不舍得，只能羞赧地侧过身，解救自己的头。

卫昭看到这个情景，突然治愈了，她看向看外甥出神的弟弟，对二姐说：“安安给我抱一下吧。”

卫少儿大喜，连忙应声，但儿子小手攥得太紧，一时之间很难揪下来。卫昭偏头看向弟弟：“青儿，帮二姐把安安抱来吧。”

郑青怔愣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卫安的小手，逗着他松手。卫安似乎很喜欢这个二舅，看到二舅过来要抱自己，也不抓着母亲的头和衣服了，张开小短手，求抱抱。

郑青顺利地接过小孩，快步走到卫昭身边，抱给姐姐看。卫昭伸手要抱，安安却死死抓住郑青，不肯松手。

卫少儿看到儿子这个反应，有些急了。她本来就是追求更好生活的人，家里最有地位的就是这个妹妹，儿子最好能跟妹妹多亲近些，将来妹妹对儿子稍微上点心，儿子的前途就有了。看看这个不同母的弟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之前卫少儿也在平阳侯府见过他几次——那时真的很上不得台面，瘦瘦小小，性格自闭。郑青长得可能更像他的父亲，与自家这一家子美人着实不太相似，奈何是从母亲肚子里钻出来的，血缘关系是不会有错的。

卫昭看到外甥更喜欢弟弟，也不恼。霍去病喜欢卫青，太正常了吧，自己也喜欢弟弟。

卫昭想了想，从怀里摸出皇帝陛下赏赐的长命锁，在卫安小朋友面前晃了晃：“安安，你要是给姨母抱一下，姨母就把这个送给你。”

众人可不知这长命锁的来历，只是看到这锁金灿灿的，做工精美，似是很值钱的样子。卫安也很喜欢这个锁，只是作为一个傲气的小朋友，他虽然听不明白卫昭在说什么，但是也绝不做选择题，而是一手抓着郑青的头，一手伸手去抓卫昭手上的长命锁，嘴里还啊啊啊地叫着，小小年纪，霸气外露。

卫昭看着他活力四射地样子，反而觉得被他治愈了，也不管小孩子乐意不乐意，把锁塞到外甥手里，趁着他不注意，迅把他抢过来，把脸埋在崽崽胸口，狠狠地吸了几口，又亲昵地用鼻子尖蹭蹭圆滚滚的包子脸，闻到了小孩子还带着独有的奶香。

卫安被姨母的系列动作弄懵了，虽然没哭，但是整个人委屈地扁扁嘴，握着长命锁不松手。一岁多的人类幼崽着实不轻，又好动，抱了一会儿，卫昭就觉得有些累了，便把卫安递给弟弟抱，笑着跟家人回了厅里。

走之前家里还只是普通的小农家，这次回来，居然换了个大宅子，倒是让卫昭不认路了。母亲老早就在大厅里坐着等着的，看到卫昭一行人终于进屋，也松了口气。互相正式见礼后，卫少儿把卫安放在小塌上，含笑看着他玩耍，又忍不住趁儿子不注意，偷偷把他手里的长命锁拽过来，仔细观看，越看越觉得是个值钱的东西，心里满意的很。看到卫昭看过来，忍不住问道：“小妹，这是你给安安准备的嘛？”

卫昭轻笑：“我随陛下的队伍回平阳，陛下听说我有一个小外甥，便给了我这个。”

家里人大惊，卫少儿面上的喜色掩饰不住，连陛下都知道她儿子了嘛？她更加仔细地观摩长命锁，就见上面似乎刻着字，可惜她不认识。卫昭解释说：“锁上面的是去病两个字，我寻思着，既然是陛下赐的，安安又没有父亲……不妨就改名为去病吧，表示他是个受到圣恩的孩子。”

卫少儿大喜，连连应声。卫少儿当初和人私通只是为了攀高枝，没想到自己眼力不行，并没有攀上贵人，反而怀了个儿子，害的全家差点遭殃。后面妹妹奇迹般地搞定了平阳公主，又被封侯，卫少儿心气才算顺了一些。虽然不知道跟自己私通的是哪个小吏，但是敢做不敢当总归是对方亏了，错过了妹妹这棵大树。她也不是曲意逢迎的性子，既然已经变成了自由身，便在家里照顾儿子，日子过的也不错。她心里盘算了起来，这次妹妹回来，也许不日又要回长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跟上去，长安可是都城，待遇哪里是这里能比的？到了长安之后再为儿子谋划，搏个好出身。

卫母看到了从长安回来的儿女，心情也是大好。倒不是她多疼爱这两个孩子，而是这两个孩子是家里的希望。这个年代的女人最后还是要靠丈夫和儿子，本来她是指不上的丈夫和儿子的，但是女儿突然达了，自然也带动家里达了。大儿子性格木讷，几个小儿子还小，看不出品性，这个二儿子跟在女儿身边，似乎是个成器的，也许就是她将来的依靠。那绑着女儿扶持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年代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卫母关心了下卫昭的生活，直接开口了：“三娘，目前家里你是最达的一个，有些事情，我也想让你拿个主意。”

卫昭看向兄嫂，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大哥依然憨厚，呵呵地笑，大嫂似有些不开心，但是也没说什么。

卫母直接说道：“你还有三个弟弟，跟你……并不是同父，也不姓卫，我想你一个女人，还是要靠兄弟们帮衬，不如让你的弟弟们跟着你改姓卫，可好？”

郑青一愣，然后看向姐姐。这想要让他们几个小的沾光的意思太过明显了，郑青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提这个建议，但是他不想让姐姐不开心，觉得他太贪心。

至于卫昭……卫昭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她点点头：“他们自己没意见就好。”郑青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就看到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同意，随即名字就定了下来。

卫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卫母有心大办卫昭的及笄礼，被卫昭本人拒绝了，最近得到的信息有点多，她觉得自己得缓一缓。

刘彻其实很想出席及笄礼，因为他在平阳没什么事情做，他对公主府上的婢女没什么兴趣，但是及笄礼卫昭不打算大办，他这个皇帝出席实在不妥，只得一脸不悦地在公主府里长蘑菇。

卫昭有点不能理解刘彻对婢女们的嫌弃，这个人这么着急要儿子，现在有大把的时间生儿子，反而不乐意了，可真难伺候。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觉得自己悟了。

皇帝是个大号的宝宝，需要人哄着的，估计公主府这些婢女没见过什么世面，颜值又没到正义的地步，没哄好皇帝吧。至于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想来，十几年后才会出生吧，李夫人的母亲恐怕跟自己正是同龄人。

反正皇帝活的久，为了避免忌惮儿子，晚点生儿子也不是坏事。想到这里，卫昭心情又舒畅了起来。

及笄礼过后第二天，卫昭就被刘彻薅起来了。御驾摆到平阳，平阳本地有头有脸的人都应该来陪着，得宠的长平侯更应该来伴驾。之前卫昭准备及笄的事，皇帝也不好打扰，她闲下来了，那就赶紧过来陪朕微服私访吧。

卫昭带着对韩嫣的无比思念和皇帝踏上了微服之路。皇帝拒绝了姐夫曹寿的陪伴，这让卫昭有点纳闷，但她听到皇帝对外自称平阳侯时，她悟了！这家伙又看上别人的名字了。拍良心讲，刘彻是个好名字，可惜在外不能用。平阳最大的就是公主一家，皇帝出门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要摆力所能及的最大的谱，只能纡尊降贵地假装自己是平阳侯了。

卫昭本来觉得他爱装成自己姐夫就装成姐夫吧，但是连续几次被人认为是平阳公主后就坐不住了。她得感谢刘彻对她还算礼遇，态度客气，导致大家下意识地以为平阳侯身边跟着的美人字一定就是平阳公主。

卫昭本来就心虚，历史上卫子夫跟刘彻就是夫妻关系，自己因不想族灭故不想跟刘彻生什么，故不愿意被认为是他夫人了。

刘彻不知道是宽宏大量还是没想太多，看到卫昭被错认为是平阳公主居然也没生气，而是继续带着卫昭闲逛，卫昭并不是该溜子，逛了一天就觉得是浪费时间了，默默计划起能不能带着皇帝闲逛的时候顺便办点正事，比如，让皇帝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汉武帝好像也是个好大喜功的主，但这个跟他的本性应该没有关系，估计只是不知道底层人民辛苦罢了。太皇太后的行为卫昭虽然不怎么支持，但是她的节俭卫昭是很佩服的，可惜孙子是个败家的主。大家都是农耕民族的人，体内的基因就决定一定会喜欢种田，就算是皇帝，也没道理不喜欢农业嘛。

于是，卫昭下定决心，隐晦地主动向皇帝建议：“陛下，臣突然想起来，臣在老家似乎也有产业。之前臣在长安见过刘陵翁主的，不知陛下可曾记得？”

皇帝回忆了下，似乎有这么回事：“对了，你们说了什么来着？”其实卫昭跟他报备了自己和刘陵的接触后，刘彻是派人盯着这次会面来着，毕竟那时候，他怀疑卫昭是奸细。当然，现在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的样子，皇帝要深不可测，同时对臣子要表现出充分的信任。

卫昭含糊道：“时间太久了，臣也不记得了。臣只记得当时翁主传授了淮南王用菽（豆子）制作美食的方法，便尝试了下，想到老家这里也产菽，便在老家这里开了个作坊，也算给家里填个营生。只是臣一直没有机会去现场看看是怎么做出来的，明日想去看看。”

刘彻来了兴致：“我跟你一起去。”他也没见过这种好像叫豆腐的食物的制作方法来着。

“我家族里也有一些田地，旁边有一些梨树，小时候最喜欢在田里帮忙之后去树上摘梨子。”卫昭露出怀念的神色，“那时候也不洗，直接摘了就吃，劳作之后很渴，吃了梨子又很解渴。”

刘彻听她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他当然是天生富贵，所有东西不用动手，就有人捧在他面前，他当然算不得何不食肉糜，但是这种乡村生活对他来说真实新奇极了，也很有吸引力，反正在平阳也没什么乐子，就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