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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没人说话，两人默默数着时间，包厢爆炸了，巨大的声响从前方挟着气浪传来，连窗户都喷出了火舌。洪晓望着前方慌乱拥挤的人群，目光茫然。

“我不是不想预先提醒他们，可是我都提醒了好多次了……有的时候他们会听，有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关心，认为我是骗子。每次我死了又活回来，都要看着这家店爆炸，现在我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看着晏明，还没消肿的眼睛红通通的，委屈地想要寻求支持：“你觉得我见死不救吗？”

晏明低声安慰她说：“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了，不需要因为这样就为它难过。”

洪晓却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是个不够好的人。”

她是个普通人，有跟大家一样的价值观和罪恶感，当力所能及的时候她也尝试去做好事，但是当无论怎样时间也没法向前行走，而是一遍一遍无限循环的时候，她的观感就扭曲掉了。

也许那些真正的好人会锲而不舍地努力坚持着警告，帮助自己力所能及所有能够改变命运的人，可是，她已经厌倦了。反正自己无论怎么做，到下一次重来的时候还是会那样子。

她就真的再也不做这样的无用功了，而是转而利用着这种残忍的先知，将晏明折磨得乱七八糟。

洪晓知道，即使自己现在悔恨得一塌糊涂，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晏明，但只要自己这样死下去，总有一天，她还会对晏明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尽管觉得很残忍，尽管觉得对不起他，可是，她还会做的。

她就这样一边在痛苦中煎熬着自己，一边默然看着饭店里的客人蜂拥而出，他们发出惊恐的大叫，疯狂地互相推攘，即使践踏他人也要拯救自己的生命。

她跟那里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晏明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他的手心发热，她的眼泪流下来，浸湿了他的手心。

“我不看了，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你。”

他们另外找了一家店铺，要了一个包厢。洪晓发着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从坐下开始就滔滔不绝地从第一次轮回开始讲起。他们见面、恋爱、她不停地死去，从爱他到怨恨他到害怕他的出现，她对他做尽了了自己能想到最卑劣最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这一轮回她会突然对他吐露一切？因为上一次他把她锁在家里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是怎样伤害了他。

虽然她一边憎恶自己一边对晏明坦白了一切，可是那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晏明没有放开她，他选择更加严实而保护地将她禁锢在那间卧室里，两人相互伤害着用那种令人窒息而绝望的态度生活下去。

这样下去迟早会疯掉的。因为有一切无限重来的外挂，洪晓非常自私地选择了死亡。

她颤抖着嘴唇，语无伦次但是坚定地把这些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晏明的眼睛始终温柔平静地望着她。

饭菜都已经冷掉了，已经是下午了，虽然晏明中途想要坐到她旁边替她擦眼泪，或者是提议叫服务员来重新点菜，都被洪晓拒绝了。她知道自己仅有这一次的勇气了，如果不一次全部说完，会有什么东西压迫着她的吧。于是他们就那样坐到了下午四点，晏明就那样微笑着，有一点心疼地安静地从头听到了尾。

“你还……喜欢我吗？”她嗫嚅地问。

他就坐到了她的身边来，抽着纸巾替她擦拭眼泪。

可是眼泪擦不干净。洪晓从他的动作里明白了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真心，她抓着他的衣服，痛哭失声。

“会……会伤害到你的哦。”

“没有关系。”他柔声说。

“你不觉得这样莫名其妙的爱很恶心吗？只是看到我就喜欢我，不需要任何相处就喜欢得越来越深，你真的爱我吗？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作祟吧。”洪晓哽咽着说：“想到这里的话，不觉得会难受吗？”

“那么就算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喜欢，你也愿意爱我吗？”他温柔地问。

“我爱你。”她哭着说：“我爱你，就算是讨厌你的时候我也一直爱着你，可是我害怕，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欢一点根基也没有，有一天会消失的吧，我总是这么想，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话，也许这些喜欢也是会消失掉的吧。”

“我再也不想像之前的轮回那样了，不想再在什么让你喜欢和让你憎恨的尺度之间摇摆着，做那些让我自己都讨厌自己的事情。就算我是在替你死我也认了，我再也不会抵抗了。”

“可是那样，你会死的。”他叹息般地说。

“我已经死了很多很多次了，而且大概在将来，还要一直死下去。”洪晓勉强笑了笑：“我会按我正常的生活一直生活下去，从今以后的每一次轮回我都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也许将来有一次轮回你会讨厌我的吧。又或者将来有哪一次轮回我会厌倦你，又重新开始做那种事情，如果坏到最坏的地步，反正也不过一死，也许对我来说还是解脱……”

晏明捧着她的脸，吻住了她。

似乎有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和她的交汇在一起。洪晓觉得眼睛热热的，可她哭的太多了，当两人分开的时候，她压根就看不出来晏明哭过没有。

“你很害怕吗？想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笑着问她，洪晓愣愣地点了点头，被他在嘴角温柔地亲吻。

“那我就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办。”

她的脸被他捧着，两人呼吸相闻，视线交错，她的眼睛里能够看见他的黑眼睛，带着温柔和爱慕的笑意。

“我们结婚吧。”

洪晓呆住了。

晏明抓着她的手，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坚实的臂弯将她圈起，如同圈住最珍贵心爱的宝物，建起最可靠的港湾。细细密密的亲吻落下，他拉着她的手，缠绵缱绻，十指交扣。

“就算是莫名其妙的喜欢，我也一直喜欢你，而且相信自己每次轮回的第一次见面都会爱上你。”

“如果害怕的话，就不要做其他的事情，让我看见你，然后来追求你就好了。”

“就算讨厌我了也不要躲避我的追求，就算觉得痛苦也不要逃跑，只要站在原地，等我去找你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眼泪不停地掉，晏明那么坚定，认真得她舍不得说我拒绝。

“也许将来你会不喜欢我的。”

“不会的。”

“肯定会有的。”

“不会的。”晏明揉了揉洪晓的脸，觉得她像个傻瓜，抽抽搭搭地坐在这里，为了将来那些看不见的可能会伤害他们的事情哭得涕泪横流。可是喜欢这种东西，就是心悦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仍然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晏明郑重地申明了自己的心意。“如果一定会死的话，至少让我在你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你，到你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