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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一针见血（第1页）

夜色下的高家村，炊烟袅袅。虽说家家户户都通了电，安上电灯泡，可村上许多家，特别是老一辈人，还习惯点着煤油灯，看着电视机。

“大能人”刘立本家的窑洞里，刘立本吃饱了肚子，正坐在热炕头上一声不响地抽着旱烟。大女子巧英正在抹着眼泪低声哭泣着，三女子巧玲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下最火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

“哭啥？谁家的娃谁不心疼？不就是把准备过年的钱给糟蹋吗？待会我让你娘给你伍佰元！”看了看巧英，刘立本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边瞧着巧英才说道。

“大！不是钱的事！高明楼他就是偏心！今年春天，大星高烧，他都舍不得让瞧大夫。眼下高双星干下这臊毛的事，他就舍得大把大把的往里头扔钱？难道我家大星就不是个人？”巧英眼睛红红地看着刘立本说道。

刘立本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拿起烟锅锅朝着自己的孩底使劲地磕了磕，然后又熟练地装上一锅烟丝。巧英急忙上前，从桌子上拿着火柴就要点，刘立本立马制止她，将烟锅锅伸到煤油灯上，点着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慢腾腾地说“娃儿！我实话实说你公公厉害着呢！想当初我为甚将你嫁给大星，一是瞅着那娃老实本分！是个过日子的人！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你男人的气。二就是看着高明楼是个村长，还有点见识。”

正说着婆姨从里屋走了出来，将手中一叠钱交给刘立本。刘立本正要再数数钱，巧英一把掉到手里说“我娘你还信不过？怪不得村上有人还叫你小算盘！”

刘立本瞪着眼睛看着巧英说“我不精打细算，哪有这个家？还不都是为你们攒着呢！对啦！以后你少和你公公对着干！多哄哄他！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多着呢！你是斗不过他的！”

“我才懒得理他！只有我家大星对我好！把钱交给我，我就知足哩！”拿着钱的巧英破涕而笑地说着。

刘立本又熟练地将烟锅锅朝孩底使劲地磕了磕，又装满了一锅烟丝。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次巧英坐着一动没动，看着她大又对着煤油灯点着烟。

“巧英！你公公今天后晌午演的那出戏的确是高！咳咳！咳！”刘立本呛了一口烟，咳嗽完又接着说“他这是向全村人立威哩！我一看他带着高双星满村乱转，我就知道他拉着甚屎！”

“他咋立威？立甚威？”巧英好奇地向她大靠了靠，惊异地问着。

“我的瓜娃！村里的婆姨们上午都说高双星杀了人，可他后晌午就将双星带了回来，这不是明摆着向全村人广告着我高明楼能着呢！能耐大着哩……”

刘立本一说完，巧英惊得是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她急忙翻下炕头，给刘立本和她娘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地把家还。

巧英也不知咋了？突然有点害怕自己的公公高明楼了！是真的有点怕！毕竟天色不早了。

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断肠也无怨！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刘立本不知咋的就想起了在县城的刘巧珍，长叹一声，然后提高了声音喊“巧玲！明儿大早起，你带点羊肉和粉条，再问你娘要上伍佰元去你二姐家浪浪。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巧玲！你把电视快关了，快睡觉去！电不是是你家的？费钱哩！”

高双星当时被民警们带走时，刘巧珍看得是清清楚楚。尽管她拒绝了双星的求爱，但她对双星的事，心里还是很牵挂的。一方面双星是她姐姐巧英的小叔子，一方面他在马栓死后，经常来照顾她，帮她干些体力活，带着小爱玲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刘巧珍心里实在是很难接受高双星的。她是在极度伤心下，嫁给马栓的。如果没有黄亚萍的介入，她可能很会等的。

女人有时真的让人捉摸不透，黄亚萍此时的心情和刘巧珍当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千里迢迢来到西安城，她一路上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她想象着和高加林以后的幸福生活与他春风中和秋凉下漫步在上海滩，和他互相依偎在窗前，观看黄浦江的璀璨的夜晚……

奈何生活和黄亚萍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高加林拒绝了她。她在极度郁闷的痛苦中和额蹙心痛的伤心下，离开了西安城。

回到大上海后，尽管她内心里忘不了高加林，尽管她一点也不爱他。黄亚萍还是答应了一个几乎可以当她父亲的一个丧偶高官的苦苦追求，鉴于新郎官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影响，他们决定正月十五在北京城秘密举行婚礼。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不知思汉肠如水。”

郝春花稍微能下地，恰逢苟富贵和他大的专职司机小汪来看她，就嚷嚷着要到清涧县城去看望她大郝普。高加林实在是拗不过她，就陪她和苟富贵一起到了清涧县人民医院。

父女相见，郝普一把将碎女子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郝普老泪纵横，郝春花梨花带雨，苟富贵也看得难受，特意拿出一个新买的手帕，擦拭着眼泪。

高加林手足无措地，傻傻地站在病床边，看着他们父女二人，心里不由得一酸，就想起了高家村的父母。

高家村的日头已经西下了，西山的山顶上还抹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山沟沟里渐渐暗了下来。

牛们在主人的鞭子抽打下和吆喝声中加快了蹄步，昂着头喘着粗气，时不时地甩动着尖尖的牛角，时不时地打着响鼻，从四面八方向村子走来。羊儿们紧一声慢一声地咩咩叫着，打着幸福的饱嗝，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羊圈。麻雀们在村子里的树上，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人们。当辛勤了一天的农人们，路过时，它们便一群一群地飞起落下，和人们开心地玩着捉迷藏。

有的家里的大烟囱已经开始冒着浓烟，慢慢地几乎所有家的烟囱都冒起了大烟。不一会儿，整个村子，便笼罩在淡淡的烟霭之中。

高玉德穿着羊毛织的袜子蹲在炕头上抽着旱烟，一只手慢慢地抚着下巴上的一撮白胡子。高加林的娘，腰间围着一块布，颠着小脚，正在锅台上烙着玉米面馍。

“娃她娘！呆会馍好了！你给德顺叔送几个去！前几天回家碰到他，我看他一瘸一拐的，问了他，他只是呵呵笑，就是不说话。我寻思着他可能跌了一跤，上了年龄的人，最怕跌跤。德顺叔一个人过着，也不容易，加林被退回时，他没少开导过娃！”高玉德从嘴里抽出旱烟袋慢吞吞地说道。

婆姨一边往炕头上的小方桌子上端着一大老碗馍，一边说“么麻达！我一会儿就过去！”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窑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夹杂着寒风，高双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喘着气说“玉德叔！不好了！德顺爷爷殁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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