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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极光（第1页）

“说啊？”见云宝没有立即回答，黑晶逼问，双眼紧盯她，令她脊背一阵寒。云宝花些时间缓和呼吸，她的肺仍在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中灼痛，稳健地站直身子，目不转睛地与黑晶对视。

“我的条件是吧？”她问，毫不犹疑地指向黑晶，“先，我的主要目的，是你从水晶帝国撤离，不要打这里的主意。”她语气平缓地说，但嗓音在刚刚的喘息之后有些嘶哑。

黑晶听到这话挑起眉毛，盯着云宝看了好一会儿。“这样吗？”他最终用缓慢平静的声音问，四周的黑暗稍稍起了波纹，出不祥的和声，在云宝听来，像是成百上千的哭号声，被岩石筑成的墙面阻挡，以及风中吹散的惊雷。

但她毫不退缩，用力把头一点，不容那可怖的声音影响她的心绪。毕竟，她此行是有目的的：“没错。你必须远离，我和我的朋友们不用担心你会添乱，才能有机会找到阻止追兵的办法。”

黑晶哼一声，毫不相信地咬咬牙，露出尖牙：“真是够了！这个‘神秘敌马’，你已经提到了两次，令马生厌。解释解释吧，公主！你们面对的是什么敌马，居然能在力量上比起皇家姐妹更胜一筹？”他不耐烦地咆哮着质问，四周的暗影搏动扭曲，像一窝被激怒的蛇。云宝的一只前蹄立即落到腰间的绳子上，但没有拉扯，而是用警告的眼神看向黑晶。暗影渐渐平复下来，云宝于是也放松了警惕。黑晶仍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云宝，缓缓绕着年轻公主打起了转。他穿着盔甲的四蹄落在他们蹄下粗糙的岩石上，这声音折磨着云宝的神经。

她深吸一口气，反绕黑晶兜起了圈。“好吧...跟你说说也不要紧。你听说过叫做幻形灵的生物吗？”她小心地问，双眼仔细地查看着他的反应。黑晶皱起眉头，脸上的不耐烦之意冰消雪融，换做好奇与怀疑并存。

“没有。”他回答，“你想必是知道？”

“一群寄生虫。”云宝回答，黑晶对她的话很在意，这令她多了几分自信，“虫子似的生物，伪装成当地生物，通常以冒充居民身份的方式，渗透进不同文明。他们欺诈、讨好，以爱和关心为食物——即是食物，也是力量来源。”黑晶听到‘爱’这个字眼时，明显瑟缩了，体势稍稍带上了自保的样子。云宝注意到这一点，加以利用。“我们到帝国来，就是为了找到对抗那些东西的办法。他们已经攻下了坎特洛，我想，他们的女王现在一定会来追捕我们...作为参考，他们的女王现在控制日夜交替。”

“什么？”黑晶质问道，双眼里的防范为难以置信的神色让路，“一派胡言。那份力量，只有皇家姐妹才能拥有！”

“仔细听好。”云宝厉声说道，猛地展开双翼，“她有力量，是因为囚禁了我的家马——她对坎特洛动突袭，塞雷丝缇雅和露娜都被抓住了。现在，幻形灵的女王，把她们当电池在用。你不信？仔细看看太阳和月亮就知道。你回到这世界后，日月运转的时间从来就没准过，不是吗？”

黑晶面露苦色，认可她的话。“我确实注意到了...嗯...你说过，这些叫做幻形灵的生物，以爱为食，对吧？也就是说，我的帝国，确实可能成为他们的要目标。”他思索道，将一只前蹄放到下巴上。

“不是你的帝国。但重点不在这里。”云宝摇摇头，无视黑晶憎恶的神色，“重点是，如果你继续这样围攻我和我的朋友们，我们的精力将集中在阻碍你的进攻上，而没有时间想办法驱逐幻形灵；而你，如果与我们作对，也会浪费许多时间与力量，这样，幻形灵的女王来时，你将门户大开。”她解释着，停下蹄步，面向黑晶，“她会来的，迟早会来。所以，退，下。”

黑晶也停下蹄步，将几秒花在思考云宝的要求上。很快，他眼中闪过一点寒光，朝云宝恶意地笑了笑。他眼中的光彩...云宝不知为什么，感到脊背一阵寒颤，她努力克制着，想要藏起这份感受。“...你说的很有道理，云宝黛西，”他用夸大的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但既然你能对那些敌马做出如此敏锐的评估，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虽然我并不在乎，但想要了你们的命，也是迟早的事。是我，逼迫你们躲在护盾后，你们的护盾不可能永远坚持下去，你也不可能希望我白费努力，毫无收获。”

云宝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心中渐渐泛起恐惧，脖子后的毛竖立起来。不管这个可怕的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看他眼中的神色，听他说话的语气...她好像还看到他舔了舔牙齿，舌尖不自然地分叉。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找回声音。“你说的...有道理。”她不安地承认，藏不住心中的焦虑，“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黑晶的笑意宽了几分，云宝一说完便后悔了。“若你所说属实，这些幻形灵凭计谋打败了皇家姐妹，攻占了坎特洛，那你只靠自己，是不可能打败他们的。我会远离帝国，在苔原上静候，如果这些‘幻形灵’来到这里，我亲自解决他们，为你们反击拖延时间。但在你们攻克难关后...”他深红色的双眼微微光，笑容变得多了几分胁迫的意味，“...在你们获胜后，你们必须立即离开水晶帝国，将它留给我处置。”

“什么？！”云宝惊叫道，耳朵向后垂去，双眼睁得有盘子般大。她向后退一步，心跳不断加快。‘不，不，这不行！我们不能把帝国交给他！他是个暴君！这里的小马连回想他都会害怕！’

“这就是我的交易，云宝黛西，这是我的底线。”黑晶缓缓地说，高抬起头，俯视着她，站姿中带着不可一世的自信，“如果你拒绝，则我的围攻将继续。就算你说的这些敌马果真如你所说的强大，他们也未曾见识过我这样的敌马。我不介意冒这个险。做决定吧，公主，现在给我答复。”

云宝盯着他许久，眼中满是恐惧。双瞳之后，她在他给出的这三向的困局前挣扎着。她怎么能答应这条件呢？把帝国交给他，这里的居民就都要完蛋了，更不用说他统治了帝国，会闹出多大的麻烦？！他篡夺王位，这足以证明他被权力冲昏了头脑；他用黑魔法保护自己，将整座帝国潜藏在世界之外整整一千年，足以证明他的决意与诡计多端。

当然，她不必跟他说实话...虽然这种伎俩很低劣，但如果情况需要，对他说谎，或许是个好主意，她愿意一试。

“好吧，我答应你。”云宝坚定地点点头。黑晶露齿而笑，独角闪烁起剧毒般紫色、强酸般绿色的魔法。在他面前，空中浮现出一张残破苍白的卷轴，转向云宝，露出上面写着的、他们刚刚谈判的条款。云宝的皮肤刺痛起来，她看着黑晶王眼中近乎凶残的光，声音中的自信全然消失。

“那，我们就签字吧。”他语气平缓地说。两只黑色的羽毛笔和卷轴一起出现。

“有必要吗？”云宝小心地问，盯着向她飘来的羽毛笔，像是看一支毒箭。

黑晶的笑变得更加凶残。“我们当然不能违反约定，不是吗？”他明知故问，轻声笑了笑，“这份契约，一经签署，就会限定我们照约办事，谁也不能违背承诺。”

云宝的心落了下去。这狡猾的魔鬼。云宝本该预料到他会弄出这种把戏的！她看看卷轴，看看笔，看看黑晶，心跳又加快了起来。黑晶看着她，笑容变得凶恶：“你犹豫了，殿下。别告诉我，你有了别的打算吧？”

“我...”云宝磕绊道，全身颤抖起来。

她陷入了困局。如果她签下条约，一定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可如果不签，那他们，连同水晶帝国和小马国，都要完蛋...

云宝犹疑地，四腿颤抖，心中沉重，伸出前蹄，接过空中的羽毛笔，将名字签在卷轴上。每一笔一划，她都觉得心渐渐变得冰冷。

最后一笔落下，黑晶笑意舒展，轻声低笑一声，将卷轴拉到面前，签下自己的名，又用令云宝心中一悸的眼神看看她。她胸中的寒冷，有如坚冰。“非常好...”暗影之王开口道，身体渐渐消解离散在四周的暗影中，“我等着取回帝国的那一天，小公主。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毕竟，你会希望永远不要知道说谎的代价的...”

云宝四周的黑暗忽然消散，蹄下粗糙的岩石变回了水晶帝国光滑的街道。黑晶高耸的黑烟筑成的身体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睛威胁似地眯起。接着，他一言不，向后退去。云宝看着他巨大的身体缓缓沉入远处的雪中，不久便在地平线下完全消失了。

沉默。一阵冷风吹过，她跪倒在地，抑制着愧疚地哭泣的欲望。她紧紧闭上双眼，挫败地将一只前蹄捶向街道，低声嘶吼。‘对不起...我真的别无选择...’她心想。大约一分钟后，她缓缓起身，转身看向护盾，以及护盾后的小马们。她慢慢地向回走去，穿过护盾边缘，羞耻地低垂着头。一回到护盾里，五只雌驹便扑了上来，看到她安然无恙，都宽心地叫喊起来。当然，最先到来的，是紫色的独角兽，她将云宝紧紧抱在胸口，比任何一位朋友都要靠近云宝，颤抖着在她的颈窝旁呼吸着。

“哦，云宝！我们看到他把你整个吞下去了！我还以为你完了，可是...唔啊！再也别这样吓唬我了！”暮光用打颤的声音批评道，向后靠去，看向云宝的双眼深处，“你没事吧？你没事，对不对？！拜托告诉我你没事！”

“暮暮，别紧张，我没什么事，只是...”云宝看向一旁，不敢看雌驹的双眼。‘如果她知道我...她一定会恨我的。’“放下护盾吧。”她说着，前腿穿过一堆小马之间，抱住暮光。

“你确定？”苹果杰克问，不敢确信地看向黑晶消失的方向，“你确定咱们真能相信那家伙吗？”

“我确定。”云宝小声说，点点头，看向地面。暮光听出她话中的低落，将她抱紧了些，想要安慰她。与此同时，她独角上的光，终于熄灭。一瞬间，她们头顶上空的护盾便消失不见，自然美丽的蓝色天空重又显露出来。

云宝温柔地微笑，看着天空，轻轻碰碰朋友们，让她们从自己身上下来，只剩下暮光还坚决抱着她。云宝忍不住低声窃笑，戳了戳书虫型雌驹的肩膀：“暮暮，你，呃，那个，放开我好不？”

“才不想要...”

“我也不想要被种在地上嘛。”

暮光撅噘嘴，满不情愿地松开怀抱，但仍贴在云宝身旁。云宝毫不在意，与她刚刚做过的事相比，暮光的体温令她安神。云宝终于被放开，她这才注意到，附近围起来的一大群小马。

水晶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