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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翊衡直直地杵在洗手間門口。一分鐘前有個員工想上廁所，叫聲「翊衡總」，見秦翊衡一動不動跟個門神似的站著，面目森寒，那員工立刻轉身，寧願多跑幾步去另一頭的廁所。

章喬問：「你怎麼在這兒？」

秦翊衡看他一眼，又往下看他皺巴巴的毛衣，皺眉反問：「你在幹什麼？」

章喬把燙到的那隻手往後藏，若無其事地笑道：「有點困，我洗把臉清醒清醒。」

秦翊衡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章喬輕輕呼出一口氣，跟在秦翊衡身後，路過江南工位，江南飛快瞟他一眼，立刻又跟只鵪鶉似的縮起脖子。

章喬莫名其妙。

辦公室里，秦翊衡站到了落地玻璃前。

太陽自遠方地平線緩緩升起，青灰色的天空染上耀眼的金，街道上人車慢慢增多，整座城市從睡夢中甦醒。

一夜竟這樣過去了。

像曾經度過的無數個通宵的夜晚，同樣的日出，同樣的風景，但似乎又有什麼不同。

背後傳來章喬的聲音：「這麼快天亮了啊。」

章喬的聲音一貫清亮充滿活力，秦翊衡轉身，不出意外看到了他的笑臉。

一夜高強度工作，外頭辦公區倒了不少人，有趴在桌子上補覺的，也有猛灌咖啡的，唯獨秦翊衡依舊神采奕奕，眼神明亮，衣著髮型也絲毫不亂，英俊得讓人移不開眼。

章喬知道自己該走，但又想再磨蹭一會兒，反正距離秦翊衡上班還有時間。

他往前走兩步，離窗戶還要一米多就停下，探身向下看一眼又飛快縮回來，看一眼又縮回來。

秦翊衡瞧他人菜癮大，眉梢微挑問：「恐高？」

「有點。」章喬爽快承認了，剛才那幾眼就叫他腳下發虛，而秦翊衡平時辦公，背後就是一道玻璃，他好奇問，「站那麼高往下看難道不害怕嗎？」

秦翊衡淡淡道：「習慣就行了。」

不知是不是章喬多想，秦翊衡語氣透出難言的落寞，叫他心臟也跟著一緊。

不過表面上章喬還是笑著點點頭，餘光一瞥，落在辦公桌擺著的一張相框上。

那是張女人的側身照，看背景是在海邊沙灘。女人一手拎公文包，另一隻手整理被海風吹亂的頭髮，淺色正裝裙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明顯隆起的腹部。

章喬第一反應就是秦穀雨。

心裡想著，他不自覺就問了出來：「這是小滿媽媽？」

剛問出口章喬便後悔，看了秦翊衡一眼，誰料秦翊衡竟嗯一聲，也看向那張照片，目光柔和地說：「這是她懷小滿的時候拍的。」

秦穀雨懷孕時胎位不正，醫生建議臥床，但她事業心重，堅持來公司。正好有個棘手項目，秦昭禮信不過其他人便指派給她，她大著肚子去項目視察，回來路過海灘想下車散步，助理正好抓拍了這張照片。

因為項目的成功，秦穀雨升職成了副總，換了間大辦公室，這張照片就被她洗出來擱在辦公桌上。

秦翊衡環顧四周，道：「其實這間原先就是她的辦公室。」

章喬先吃了一驚，又恍然大悟，轉向靠牆那排玻璃櫃，指著最上面一排的手辦：「那些都是她的？」

秦翊衡點頭。

當年他完成學業，回國，進公司，向秦昭禮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秦穀雨的這間辦公室。

他搬進來後，格局維持不變，秦穀雨之前收集的手辦和照片也都擱在原處。

章喬彎眼，打道：「上次來你辦公室我就看到了，還以為是你收集的，心想你品味挺獨特，有顆少女心。」

秦翊衡輕嗤：「你還真敢想。」

工作做完，秦翊衡心情不錯，章喬趁機問：「介意我看看嗎？」

「你隨意。」

章喬走到玻璃櫃前，先抬頭看最上層那一排手辦。迪士尼公主身穿華麗禮服裙，姿態各異，沒想到秦穀雨人表象下還有小女生的一面。章喬不由一笑，視線下移，落在中間兩座醒目的水晶杯上。

水晶杯並排放置，底座刻著「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字樣，不過一個是秦穀雨的名字，另一個則是秦翊衡。

旁邊還有一對金杯，「年度傑出青年領軍人物」，同樣一個屬於秦穀雨，另一個屬於秦翊衡。

章喬一一看去，其他獎盃證書也大多如此，一個是秦穀雨，另一個則是秦翊衡。區別在時間不同，秦穀雨獲得這些獎項是在五六年前，而秦翊衡則是近兩年。

章喬目光閃動，忽然生出一種感覺，秦翊衡似乎是有意地，把秦穀雨得過的獎項榮譽再拿一遍。

他回頭看去，秦翊衡已經轉身面向窗外。

章喬抿了下嘴唇，見時間差不多，拿出手機預備叫車走人，離開前先去趟洗手間。

聽到他的腳步，秦翊衡又轉回來，用眼神詢問他做什麼。

「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章喬晃晃手機，「先去趟洗手間。」

秦翊衡不知想到什麼，飛快蹙了一下眉，說：「就用我辦公室的吧。」

章喬一愣，笑起來：「好啊。」

這一笑眉目舒展，露出深深的酒窩，像小孩得了心怡的玩具，又像陽光明媚，叫人不敢直視，卻捨不得挪開眼。

秦翊衡很久以前就發現章喬是個容易滿足的人，吃飯管飽就行，沙發硬得隔人也無所謂，不過讓他用自己辦公室的洗手間就高興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