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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五鬼镇魇（第1页）

王夫人见了，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替贾宝玉擦洗，一面不问缘由，就开始骂站在一旁的贾环。

贾环无辜受责，满脸委屈，却不敢分辩。

王熙凤却在那边坐着时，打眼瞟过这边，知道这事儿跟贾环没有一点儿关系，都是因为贾宝玉自己淘气，才有此祸。

王熙凤对贾环并没有特别的意见，对他倒还有几分真心关照，尤其是之前为她点明了贾琏在外边的丑事，让她没有被蒙在鼓里，虽然不甚明白贾环如此做的用意，但是不管怎样，都是在为她着想，所以对贾环存着一分感激。

现在见贾环无端被王夫人迁怒，连忙出声帮衬，一边手忙脚乱地帮贾宝玉收拾着，一边对王夫人说道：“我看老三这两年确是大好了，比之前懂事、稳重多了，这事儿跟他没有干系。”

王夫人也觉察到了贾环这两年的变化，心中对他的防范更甚，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借此机会，敲打他一番。

大家都围在贾宝玉身边，贾环站在一旁，好没意思，佛经也抄不下去了，见王夫人没空搭理自己，就告辞一声，回园子里去了。

第二天，贾宝玉、贾环等人去贾母房子问安的时候，贾母看到贾宝玉脸上的伤势，忙问怎么回事，贾宝玉羞得满脸通红，说是自己不小心烫的，不与别人相干，贾母听了，少不得也把跟着他的人骂了一顿。

又过了一天，贾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来府上请安，见了贾宝玉，唬了一大跳，忙问原由，听说是他自己烫的，便点头叹息了一回，说道：“前天我在观里的时候，就曾心血来潮，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一时事忙，就忘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应在你的身上。”

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交给贾宝玉身边的袭人，叮嘱道：“你这这张符化了，把符水给哥儿喝了，管保就好了！”

袭人听了，连忙把那纸包细心地收了起来。

马道婆又转过头来，对贾母说道：“祖宗老菩萨哪里知道，那佛经上早有写明了的，大凡像哥儿这样的人，打一出生，暗地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得空便拧他一下，或是掐他一下，或是吃饭、写字的时候，打下饭碗、油灯；或是走着的时候，绊他一跤，所以往往那些大家之孙多有长不成的。”

贾母听了，心中紧慌，连忙说道：“这个佛法上有什么破解的法子没有？”

马道婆说道：“要破解也容易，只需要在大光明普照菩萨位前供奉上一盏长明灯，不过是多添几斤香油罢了，不值什么。”

贾母听了，忙请马道婆替贾宝玉点上一盏长明灯，每日添足五斤香油，由此成为定例。

马道婆忽悠得贾母为贾宝玉点起一盏长明灯，自己因此得了不少好处，就又为贾宝玉说了不少好话，把贾母哄开心了。

马道婆在贾母这里坐了一回，就又往府中各院各房去请安问好，最后来到赵姨娘房里，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了茶给她喝。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赵姨娘问道：“前天我给你们观里送了五百钱去，要在药王跟前上供，你收到了没有？”

马道婆回道：“早已经替你上了供了。”

赵姨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但凡我手里宽松些，也会时常的上个供，只是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马道婆劝慰道：“你只管放心，我刚才在老祖宗房里看到环哥儿了，见他比先前长进了不少，你只要熬到他大了，得个一官半职的，你就也能做起官家太太了，到时候要做多大的功德不能？”

赵姨娘听到这话，脸上略微露出些笑意，说道：“环哥儿现在是比之前长进了不少，安慰了我不少，只是上面有一个宝玉比着，他就是再长进，在这个府里，也难有出头之日呀。”

马道婆听了，嗤笑一声，说道：“你这样，也只能怨你自己没有本事，要搁在旁家，早就有人使了法子，把他算计倒了！”

赵姨娘四下打望了一下，见身边无人，压低声音对马道婆说道：“我倒是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有能人帮衬，我一个人成不了事。”说着，眼睛不时地往马道婆身上瞟。

马道婆自然明了她的意思，却还要拿捏一番，便故意说道：“你不要看我，我可不会那些法子。”

赵姨娘忙伸手拉住她，低声恳求道：“我素来知道，你是最肯济困扶危的人，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儿俩被人摆布死了不成？再者说，一旦事成，还怕我不谢你？”

马道婆转着眼睛说道：“我倒不是图你的谢，只是可怜你们娘儿俩的处境。”

赵姨娘听她口气松了，忙趁热打铁道：“就是就是！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你的法子如果灵验，把那人绝了，这阖府家私，还不都是我环儿的。到时候，你要什么，我这里就有什么！”

马道婆嗤笑道：“只去一个他，你就想成事？你们府里现在当家作主的，又不是他！”

赵姨娘一听这话，知道她意有旁指，只听那“当家作主”四个字，就知道她指的是王熙凤。赵姨娘也素恶王熙凤平时的为人，闻言连忙说道：“如果能够把那个人一起绝了，就再好不过了！”说着，手上竖起两根手指头。

马道婆见了，心领神会，暗自点头，面上却露出难色，说道：“这个事情如果妥当了，等到环哥儿执掌起府务，到时候无凭无据的，你还能理我？”

赵姨娘说道：“这有何难！我手里虽然不大宽裕，但也有几两梯己银子，还有几件衣服簪子，你先拿了去；然后我再给你写个欠银子的文契，再给你找个保人，到时候保证如数给你！”

马道婆闻言眼睛亮，说道：“果然这样？”

赵姨娘此时鬼迷心窍，一心只想要把贾宝玉和王熙凤二人制倒，哪还顾得其他，忙说道：“这如何还能撒谎！”说着，便叫了一个心腹婆子过来，贴着耳朵嘀咕了几句。

那婆子听命出去，不一会儿回转过来，果然写了一个五百两银子的欠契来，赵姨娘接过来，在上面按了一个手印，又到橱柜里把自己的梯己取出来，一并交给马道婆。

马道婆此时眼睛里只剩下白花花的的银子了，什么都顾不得了，伸手先去抓了银子，掖在怀里，然后收了欠契，伸手在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来十个纸绞的青面白的恶鬼，还有两个纸人，递给赵姨娘，悄声把用法教给她，才告辞离开。

赵姨娘把马道婆送走，自己就在屋里施起法来，在那两个纸人上分别写下贾宝玉和王熙凤的生辰八字，再分别用五个恶鬼，镇住纸人的四肢和头，嘴里念念叨叨，祈求此法灵验。

却说那边，林黛玉、薛宝钗、李纨、贾探春等人，正在贾宝玉房中说笑，忽然只见贾宝玉捧住脑袋，喊了一声：“头好痛！”

众人见了，忙问怎么回事。

贾宝玉又双手圈住了脖子，满脸涨得紫红，大叫一声：“我要死了！”身子一跃，从床上跳下来，离地竟然有一米多高，径直跳到房中的桌子上去了，把桌上的茶壶茶碗踢得叮当落地，摔了个粉碎。

贾宝玉在那边身子打摆，嘴里胡言乱语，可把林黛玉等人吓得不轻，还是李纨年长知事，忙命人去通报给王夫人、贾母等人。

王夫人正在和到访的王子腾的夫人说话，听见贾宝玉突然了疯，连忙一溜烟儿似的跑到怡红院来，看到贾宝玉的模样，抢天一声嚎哭，却也没有办法。

不一时贾母也颤颤巍巍的，在鸳鸯等人的扶持下过来，见了贾宝玉的模样，也“儿”一声“肉”一声的放声痛哭。

于是惊动全府上下，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贾芸、薛蟠、邢夫人、薛姨妈、尤氏等都过来探看，贾环因为有事出门，没有立即赶来。

众人正在这边忙乱，忽然外边又是一声大喝，纷纷出去探看时，只见王熙凤手里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杀气腾腾地冲到园子里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看到人，就要挥刀上来杀人。

众人见了，更是慌乱。

周瑞媳妇忙带着几个有力量胆子大的婆娘，瞅空扑上去，把痴狂无状的王熙凤合身抱住，从她手里把血淋淋的钢刀抢下来，把人用布带绑住，抬回房去。

一时间阖府大乱，大家分成两批，一批在怡红院照看贾宝玉，一批在王熙凤院子照看她，七嘴八舌的，想法救治，你一言我一语，想出了百般法门，医治祷告，问卜求神，无所不用，却没有一个法子灵验。

贾环在杜进那里，处理过一些琐事，回到贾府，忽然这里天空变了颜色，忙问原由，才知道贾宝玉和王熙凤的事情。

略加思索，就想到了这事的起因，在探看过贾宝玉和王熙凤之后，偷偷来到赵姨娘的房中，黑着脸问她，“东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