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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欲墜（小修）

那日之後，雲鸝不再去東宮書房。

秋日午後，太子問岳霄：「阿鸝近日怎麼不來了？她以前不是天天愛往這裡跑嗎？」

岳霄早已想好了回答：「公主此前來書房的時候說過，是來看殿下。殿下近來政務繁忙，留在東宮的時間不多，在書房的日子更少。殿下不在，公主自然不想來了。」

「這段時間是孤疏忽了，今日孤正好有事找她，她都不來了。也許是覺得自己受了冷落正在傷心吧。」太子一向了解她的秉性脾氣，根本沒想過會不會有別的原因。

岳霄沒問太子找公主有什麼事，自那日不歡而散之後，他以為眼下不見為好。

「今日散朝後父皇找孤談及阿鸝的親事，阿鸝如今正值待嫁之年，瓊都許多世家子弟和朝堂貴對這件事惦念已久。孤是想問問她自己的想法，有沒有看得上眼的。」

岳霄眼皮一跳，但並未多問，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阿鸝從小最黏孤，和別的男子極少接觸往來。到了如今這個年紀，孤這個當哥哥的，還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太子鋪開一大卷名冊和畫卷，「太傅博聞廣識，又有知人之明，可否想問阿鸝挑選一二？」

「嗯。」岳霄自知不能拒絕太子的提議，只好一本正經地翻閱起來，一一看過近百位公子的家世、履歷和畫像，最後選出了九位。

他看得很慢，選出那九位候選人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太子問他：「怎麼這麼少？其他人都不合適嗎？」

岳霄答：「殿下久等，能與公主相配之人少之又少，臣選出這幾位已是勉強。」

「好！孤也覺得無人配得上孤的妹妹。這幾個傢伙應該對太傅感恩戴德。」太子本來就對妹妹婚配一事心懷抗拒，對太傅所言甚為滿意，捎帶了那九個人的畫卷出門，邊走邊說，「孤這就去找阿鸝，告訴她這是太傅為她挑的，她看在您的心意和情面上，也許會細細考慮。」

「……」岳霄沒有多言，任由太子離開東宮，也不去想公主聽到那番說辭會是什麼反應。

當天夜裡，岳霄做了那個夢。夢裡有個聲音一直喊他「岳師兄」，他看不見那人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個師弟。

「師兄，你現在待的這個世界是假的，是幽屏山的幻境。」

「你來幻境只是為了找允生丹，只有找到了允生丹，幻境才會破滅消失。」

「師兄，你要相信我，我不會騙你……」

「……」

今年年初，他第一次做這個夢，醒來覺得甚是荒謬，也沒有放在心上。後來頻繁夢到那個聲音，聽他說這個世界是假的，他終是不堪其擾，去了華安寺求解。

華安寺聞覺方丈告訴他，這個世界無所謂真假，人活一世，信之即為真，不信即為假。至於允生丹，世上的確有這麼個東西，乃是至真至誠至愛之心，常人不易尋得。

聞覺的話似是而非，岳霄在後山山頂石亭中想了很久，無法決定自己要如何看待這個亦真亦幻的世界。

直到天色將盡時，有一位女子來尋她的鳥雀，用她的手帕包紮他被抓傷的手背，他忽然產生一個念頭，如果能得到一顆真心，如果真能找到允生丹這個東西，他就可以分清這世界是真實還是幻境。

如果是幻境，他必然要離開。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默許雲鸝和他接近。

幫她照顧鳥雀，是為了找到共同話題。

同意她來東宮書房，是為了日日相見創造條件。

教她琴棋書畫，也是為了得到她的仰慕和欽佩。

每天晚上，夢裡總有個聲音勸說他趕緊找到允生丹趕緊離開幻境。

夢醒之後，他不動聲色地引誘她靠近，一步一步攫取她的真心。

直到那日黃昏，她送他手帕的時候，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允生丹近在咫尺，他只要接受她的心意，那顆丹藥便是唾手可得，他也馬上就能知道這世界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卻在那一刻猶豫，為什麼他要用盡手段得到一顆真心，然後用那顆真心來證明這世界是假的？

他拒絕接受那張手帕，也想藉此了斷雲鸝對他的想法，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但幫她相看了婚事候選人之後，他只覺得心裡莫名煩躁，原來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捆住的是他自己。

那之後又過了月余，秋意越來越深。八月初一個清晨，太子忽然說起：「阿鸝那傢伙也是沒有心的，這麼快就把孤拋諸腦後了。」

「嗯？」岳霄知道太子是有意發泄，順著他的話隨口問問。

「太傅還記得鎮西將軍家的小兒子賀亭嗎，就是上回你幫阿鸝挑的，他倆最近情意漸篤，阿鸝好久沒來找過孤了，這就是妹大不中留吧……」

岳霄回想了一下那個人長什麼模樣，「臣記得，那賀小將軍是那幾十個人裡面模樣最俊俏的一個。」

「聽說他們今日去萬壽園賞菊，孤準備去會會那小子，太傅可要與孤同去？也好再幫公主相看相看。」

岳霄明知自己不該去，像是迫於太子威嚴似的，鬼使神差地說了一聲：「臣去。」

到了萬壽園，遠遠看見公主和賀小將軍正面對面談笑，賀小將軍摘了一朵菊花別在公主耳邊髮髻上，雙手正為它調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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