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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失败（第1页）

从被阎大申的灵力猛虎震慑，到举行火祭的这段时间里，周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哭喊声、愤怒声、哀求声尽皆消失，好似随着祭品与柴火一起，在沉默中焚烧殆尽。

村民们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的亲人、好友、邻居在白色火焰中化为灰烬，升到天上又飘落在他们的头顶。

落下的细密灰烬不似凡尘，从天上落下仍尚存温热，好似亲人的抚摸，仿佛他们还在身边，但回过神时曾经的笑颜已经化为乌有，只剩一片空荡。

护卫队长阎大申站在角落，冷眼看着这一切，投向火祭台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与忌惮，看向贺浑的眼神中，则变成嘲讽与愚弄。

贺家是纯正的大玄修士家族，即使在遮北山外的蛮族南下入侵时第一个选择倒戈投诚，即使在乾天上国成功建立后因立功无数获封世袭刺史，以族姓冠州名，如此从龙之功，如此恩赏厚赐，贺家骨子里还是不愿付出身心侍奉那劳什子大光明神，他们只相信自己的修为与掌握的力量。

一步一步修来的，才是自己的。

这是贺家上至族长，下至旁系，都认可并奉行的一句话。即使如阎大申这类家族私兵，也受主家影响，对此深信不疑。

如今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贺浑则完全不一样，他是真的想要获得大光明神的恩赐。

在宗族学堂里，他了解了乾天上国的历史。当得知虔诚遵奉大光明神，有机会走上神道路线，获得凡神力时，贺浑心动了。为了能获得尊严，他埋头家族书阁，找到完整的祭祀方法，也从六哥处得到火祭仪式必须的光明圣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奉命巡查便是那最后的东风。

他受够了因没有力量被人嘲讽，被人冷落的日子。

他只想获得神恩，洗尽屈辱，报答六哥的恩情。

白色火焰凶猛地燃烧着，将柴火与祭品烧尽，也烧尽了贺浑的希望，祭台所在的大地变成一片空白，在夜幕中格外显眼。

贺浑停下咒语的念诵，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又连忙闭上双眼默默感受，最后茫然睁开，一屁股坐倒在地，任由灰烬落在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在平阳郡我失败了，在这宁谷郡我又失败了？是我的信仰不够虔诚吗，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力量？”

贺浑失了魂一样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地一动不动，狭长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巡查平阳郡时，贺浑便已经尝试举行火祭，但是和这次一样没有成功，当时他不以为意，只是以为哪句咒语未或手印出错，满心想着重新再来一次，还精神十足地和随后赶来的平阳星官大吵一架。

来到宁谷郡后，他迫不及待地找理由再次举行仪式，但确认自己是按照书上所写举行仪式，未曾犯错但仍旧失败，这种打击让他难以接受。

没有力量的日子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啊。

“巡查使，天色已晚，我们是否要就地歇息？”眼见围观村民在仪式结束后又有躁动的趋势，阎大申无法继续看着贺浑颓废，置局面之于不顾，于是走上前去，低头出询问。

“歇息吧，反正……等等，这附近是不是有猴妖？”贺浑听见问话后下意识转过身子，仰说道。

未等阎大申答话，贺浑原本无神的双眼瞬间流露出狠戾的神色，腾地一下站起身，也不顾衣物上的泥土和肩头的灰烬，飞快地跑到凉龙驹近前翻身上马，脸色狰狞大声吼道：“此地事了，众位不必再担忧猴妖隐患，现在全体都有，准备出，讨伐妖魔！”

贺浑转头看向阎大申：“阎队长，带路！”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双腿一夹，拉动缰绳绕过人群，直奔之前探妖仪指引的地方奔驰而去。

“不就是区区猴妖吗，没有修为没有力量如何？权力也是力量！”

“还有那些星卫，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能觉醒命星而已，有凡之力又如何？还不是得听我的，让他们往东去不敢向西，看我怎么驱使他们！”

此时的贺浑满心只想泄，想凭借贺家的护卫斩灭凡人不可力敌的妖物，凭借权势狠狠羞辱被迫来的桐叶星卫们，将失败的恶气以及心中不可言说的惶恐全部泄出去。

“唉，走吧。”尽管心中颇为不耐，但想到真正主子的命令，阎大申摇了摇头，向卫士们招呼一声，率先上马，追向贺浑。

见巡查使和头儿都走了，其余卫士顾不得马匹还没吃上草料，连忙追随而去。

“别看了，咱们也走吧，要是巡查使现咱们没跟上，以他的性格，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岁数最大的桐叶星卫看着马蹄扬起的烟尘，自嘲一笑，深深叹了口气，星力灌输双腿，加快脚步跟在后面。

待其他星卫走后，庆白用力地搓了搓脸，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擦掉，平复呼吸，强行提振精神，伴着响起的潮水声，以不逊奔马的度快奔跑。

在旁人的眼中看来，庆白年轻的脸上没有异样，气息平缓，神态沉稳，如同刚从城门外出时那样，好像什么都没生过，只是在去往任务地点而已。

但在庆白的内心深处，对于贺浑的杀意越来越深沉。

他其实并不懂得这个仪式的真正功效，只知道无辜者在火中成为了祭品，被用于取悦神灵的仪式。

此身父母的死讯传来时，他曾怀疑过他们是否死于这种仪式。如今看来，火祭绝不是稀少之事，他们可能真的如此死去。

尽管怀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但是经年累月的恩情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没有他们，庆白早已饿死在婴儿之时。

凡人，难道就要理所当然的被牺牲吗？

弱者，难道就应当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既然他来到了这里，既然他拥有了星力，既然他沟通到了故乡的凡之力，那么就绝不能坐视不理。

在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中，强者拥有话语权。

如果他已晋升高品，即使贺浑依仗贺家，又岂会如此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最终，还是要以实力说话的。

庆白继续跑着，追上了大部队。虽然面无异色，但心中究竟有何想法，谁也不知。

静水流深，即使在酝酿海啸，海上仍旧是平常那般，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