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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所有情绪都膨胀无数倍，他埋在被子里，好像这样就能抵御那些侵袭，却现独自一人时，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那些负面情绪张牙舞爪地涌过来，几乎吞噬他。

  房门忽然被敲响。6嘉礼瞬间掀开被子坐起来。

  是萧言晏。

  不需要独自负隅顽抗，6嘉礼眼中露出感激，声音干哑地问：“什么事？”

  萧言晏顾虑他的心情，往日飞扬的语气放平稳了些：“今天收到的消息，我猜你没来得及看，提醒你一下。下个月立恒校庆，你去吗？”

  6嘉礼想也不想：“不去。”

  “你可以去放松一下。”

  6嘉礼自嘲地笑：“那儿也没什么好——”忽然停住，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萧言晏端详他脸色，还是没忍住问：“今天……戚姐姐为什么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戚卓殊逃婚，但他们想不通她为什么逃婚——显然，如果说戚联珠在世时，戚家和6家算门当户对，那么现在戚联珠去世，只凭戚卓殊支撑的戚家已经有些后劲不足，这桩婚事对她而言是不错的选择。

  只有6嘉礼知道原因，他不想说出去，加深别人对戚卓殊的负面印象。但萧言晏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他沉吟片刻，苦笑说：“她的前男友自杀了。”

  “前男友自杀？”萧言晏睁大眼睛。

  6嘉礼垂眸，声音低落：“可能……她本来也不想结婚吧。”

  “前男友自杀的话，好歹是一条命……”萧言晏瞥见6嘉礼脸色，语气一转，同仇敌忾般说：“但是你也救过她的命啊，她就这么回报你吗？”

  第9章初见女厕所。

  6嘉礼解释：“她不知道。”

  萧言晏语气恨恨：“她不知道又怎——她不知道？”他震惊地看向6嘉礼。

  6嘉礼点头：“我没说。”

  萧言晏的表情立刻转为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不和她说啊！你要是和她说——”

  “和她说又怎么样呢？”6嘉礼低低说：“我不想挟恩图报。”

  “嗯……”萧言晏无言以对：“随便你吧。”他换个话题：“那立恒校庆你到底去不去？”

  6嘉礼回答干脆：“不去。”

  萧言晏无奈离开房间，门还没关上，便看到对面的人，身体一僵，扭过头去对房中的6嘉礼说：“那个，伯父找你。”

  6嘉礼躺下去说：“和他说我要休息。”

  萧言晏充当传声筒，很快又传回来，有些为难：“伯父他说……”

  6嘉礼呼出一口气。他走进书房，反手关门。

  房间里飘荡着钢琴声，来自电脑播放的专辑。6琮很喜欢宋嘉如，但因为把票让给了戚卓殊，他没能出席宋嘉如的告别演出，过后便从6嘉礼这里拿走了那张签名专辑。那专辑6嘉礼还没来得及听，第一次便是在这样的场合里。

  在宋嘉如的钢琴声中，6琮问：“闻看了吗？”

  没看。6嘉礼有些迟钝地摸手机。

  “现在看晚了。”6琮的声音没有波澜：“我已经找人公关了。”

  6嘉礼又把手机放回去。

  “但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6琮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网上那些人，笑完就完了，可有些人不是公关能解决的。他们表面上安慰你，背地里还不知笑成什么样儿。”

  6嘉礼好像在听，但又什么都没听见。他只觉得累，腿疼，想睡觉。

  6琮却以平静的口吻继续说着：“我以为你喜欢她，没想到还是让她跑了。”

  6嘉礼听到了。他抬头，浅色瞳孔此刻看来十分深邃。

  6琮直视他的眼睛，缓慢道：“连喜欢的女人都留不住——废物。”

  “我是废物。”6嘉礼看着和他五分像的男人，目光如深潭静水：“毕竟我是你儿子。而你，你不是也没能留住——”

  “咔。”一声轻响。6琮点击键盘，钢琴声就此消失。他抬眼看过来，带着危险的笑意：“你说什么？”

  6嘉礼不说话。

  “你妈离开是因为你。”6琮不容置疑地说：“如果没有你，她也不会走。”

  6嘉礼沉默着。6琮也没有开口。房间里长久没有声音。

  “我会出现，”6嘉礼吐字像钉子一样，好像这样就能够站稳：“难道不是拜您所赐吗？”

  6琮回了三个字：“滚出去。”

  6嘉礼滚出去了。走出书房的瞬间他趔趄一下，险些摔倒，忙扶住栏杆趴了一会儿，才挪动着走回房间，倒在床上。

  接下来几天，6嘉礼看起来一切正常，饭照常吃，觉照常睡，不同的是，或许因为两条腿太酸，他再没有迈出房间。6琮是从来不会迈进他房间的，只有萧言晏不放心过来看看，但也无话可说，生怕踩到雷区。眼看立恒校庆越来越近，他心思又活泛起来，试图劝6嘉礼出去走走，便再次走进他房间。

  6嘉礼这段时间一直在画画。但萧言晏走进来的时候，他没有画，只是盯着床头柜上的透明鱼缸，里面两条小鱼呆呆地浮着，偶尔才动一动。地面上，白色画纸铺得层层叠叠，萧言晏无处下脚，索性捡起来。捡起一张，画的是墙角。再捡一张，画的是床头柜。接下去还有小鱼、门框、床……总之取景自房间，有什么他画什么，构图相对完整。但是更多的却是几乎空白的画纸，上面只画了寥寥几条线，就被6嘉礼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