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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没有死么?”南宫寒潇费力地抬起手,拉住云漫天的衣襟。
云漫天一把推开他的手,道:“想死还不容易,我这里毒药多得是!”
南宫寒潇点了点头,挣扎着坐起身来,全身骨头无一处不痛,腹中也是火烧的一般,片刻间便汗湿了衣衫。他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道:“原先我还觉得你狠毒,和那秋达心一比你真是观音菩萨了。妈的我和他无怨无仇的他居然下这么重的手,下次他若是栽到我的手里我非先奸后杀……”见云漫天面露厌恶之色他连忙改了口,讪讪道:“我的意思是找个丑女先奸他然后我再杀他……”
云漫天无可奈何地翻了一个白眼,“你头脑里除了精虫就没别的东西么?连个男人你都要意淫一番……”突然想起江湖传闻说南宫寒潇男女兼收,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又想到他屡次三番占自己便宜,面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同时他也有些觉得奇怪,一般来说名门弟子即便想要做坏事也是偷偷摸摸,所谓的伪君子便是这样产生的,象南宫寒潇这样坦坦荡荡放纵堕落实在少之又少,难道他竟没有半点罪恶感么?这草包脸皮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厚。
南宫寒潇见他满面嫌恶之色,讪笑了几声转开话题道:“你怎么救出我的?秋达心他们可是有不少人啊!”
云漫天脸色陡然变了,僵着声音道:“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啊呀!”南宫寒潇突然大叫一声跳下了床,手忙脚乱边穿衣衫边喊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要立即回苏州。”
即便两人日夜兼程,南宫寒潇终于还是错过了南宫忘忧的生辰。等两人到达苏州城时已是五月初七的晌午,从官道拐入南宫世家专用的马道时南宫寒潇突然勒住了缰绳,他抬头极目望去,前方的云沉沉压下,云下是巍峨的大门。门头上有几块白布在风中漂浮,如是恶梦里魔鬼的白发,两边白色灯笼上斗大的“奠”字则是恶魔狰狞的眼睛,叫嚣着想要吞噬一切。
南宫寒潇恍惚觉得自己正在梦魇中,周围的空气紧缩着向他前赴后继地压过,迫得他血管似乎要爆裂开来,天地间只余下悲凉的风从他耳边呼呼刮过。
南宫忘忧死了,死在他二十九岁生辰的夜里,除了心口月牙形的剑伤,再无别的线索。
南宫寒潇坐在床前,默默地将南宫忘忧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温着,虽觉眼里又酸又涩,奇怪的是没有半滴眼泪流出。
云漫天站在他身后冷眼相观。床上青年那秀美的面容已毫无生气,乌黑的睫毛长而整齐,微微上翘着,只消看一眼,便觉得一颗心也卷曲柔软起来,引发一阵阵难以言传的悸动。
大约是因为在睡梦中被人杀死,南宫忘忧身上穿着白色中衣,除了中衣心口处有少许的血迹之外,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百无聊赖之际又打量了一下南宫忘忧的房间,这里简直整洁到了让人坐立不安的地步。房间里只有极简单的几件家具,擦得发亮,几案上竟连一件摆设都没有。地上铺着冰冷的大理石,凉气象蛇的毒信子舔着脚底,让他心里惶惶然的不安。
正看得入神,忽听见南宫寒潇轻轻开口道:“二叔,你说喜欢茶花,我在路上摘了一朵带回来给你。”语气带着不尽的惆怅与缠绵。云漫天看向南宫寒潇,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枝风干了的茶花,小心翼翼插在了南宫忘忧的鬓角。干枯的红色花朵映着死人惨白的脸,说不出的阴森。然而南宫寒潇却似毫无所觉,望着南宫忘忧的眼神温柔缱绻,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那笑与他平日的笑大为不同,眼眸也因着这个笑意澄澈了起来。
云漫天不由一呆,暗忖着:“他莫非是伤心过度,以至于癫狂了罢?”
不经意扫了一眼南宫忘忧的左手,看见他左手小指上有道伤口,似是被牙齿咬破所致。又朝被南宫寒潇握住的右手看去,发现右手拇指上也有一个很深的伤口。云漫天忍不住“咦”了一声,心道:“难道手指竟是他死前自己咬破的?”
见南宫寒潇侧过头,茫然将目光投向南宫忘忧的手,云漫天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南宫寒潇见了那伤痕,面色突然灰败,身躯亦是颤栗不已。云漫天心下觉得奇怪,正欲追问,南宫寒潇却突然撕心裂肺大叫了一声,一把将云漫天推开。云漫天不由自主后退了好几步,胸口处被他手掌打得一阵气血翻腾,一口血到了嗓子眼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努力平息了一阵,正欲出言责骂,却见南宫寒潇突然双手抱头跌坐在地,如野兽一般低声嚎叫道:“都怪我!只怪我!都怪我回来太晚,怪我!怪我……”呼喊时突然将手臂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着实用力,居然被他咬下一块肉来,鲜血立即汩汩流出,染红了他整条手臂。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不住的低嚎,状若疯癫。明明是没受过损伤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却如同野兽一般嘶哑,那从心底透出的绝望,连云漫天这等鲜少关注他人情绪之人都能一清二楚地感知到。
过了一阵后南宫寒潇又将脸慢慢埋在了南宫忘忧的手中。手是那么得冰,象是一团雪,寒意肆意烧着他的面颊,令他渐渐有些神思恍惚。那嘶嚎声也随之降低下来,逐渐湮灭无声。
云漫天怔怔相望,他彻底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了。这个即使用手盖住脸也拦不住一滴又一滴眼泪之人真的是南宫寒潇么?——他不禁有些迷惘,面上亦忍不住微微动容。周围的气氛如此之压抑,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呆呆看了良久,他不由自主将手伸向了南宫寒潇的肩,然而途中却忽然顿住,他就着这个姿势僵了一阵,终于缩回了手,转身出了房门。
南宫忘忧所居的小楼叫做含笑阁,阁外是个小小的院落,因前夜刚下过雨,地上残红碎绿,狼藉一片。云漫天信步踩在落花上,想到昨日这里或许还是姹紫嫣红的一片,只经一宵风雨,便芬芳踏碎,绝艳易凋,这不正如南宫忘忧的生命?
一路神思恍惚走着,出花园拱门时竟与一青年撞了个满怀。不等云漫天说话,那青年已先开了口,“好好走路。”声音冰冷僵硬,令人发寒。
云漫天朝那人看去,见他二十四五岁年纪,面部轮廓鲜明,高大挺拔,神情相当冷漠倨傲,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径自走了。
云漫天心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喊住那青年,“你撞了人就走,难道连说声抱歉都不懂么?”
那青年顿住脚步,回头茫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抱歉。”便又继续往前走。
这一出倒是有些出乎云漫天意料,本来他因受了南宫寒潇情绪的感染,心里有些烦闷,所以才故意挑衅了一句,见青年如此,立时便失去了与他口角的兴致。
他正要走开,一瞥间看见谈怀虚带着个小厮从竹林间的小径横插了过来,于是停住脚步,待谈怀虚走近了,迎上去问他哪里可以吃饭。由于南宫寒潇一路上都不肯停下吃东西,一到南宫世家又立即冲到了含笑阁,他早已是饿得头昏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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