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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发兵五十人，轻伤十余人，死一人。礼部左侍郎独子张勤，缉敌途中与扎库尔贴身相搏，坠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蓝玉落网后，其女蓝沫畏罪跳崖自尽。&ldo;是殉情罢。&rdo;朱允炆问道：&ldo;城里都说沫沫与勤哥是青梅竹马……&rdo;&ldo;你知道得太多了。&rdo;云起瞥了朱允炆一眼，嘴角微翘，提笔蘸墨，展开奏折。朱允炆不悦道：&ldo;云哥儿，他是你的兄弟啊！&rdo;云起道：&ldo;没死，我把他俩放走了，这话可千万别漏了出去，我一个脑袋不够砍的。&rdo;朱允炆这才松了口气，道：&ldo;我就知道你没这般狠心。&rdo;云起叹了口气，斥道：&ldo;你这副模样，来日怎当皇帝？&rdo;朱允炆笑了起来，云起道：&ldo;你有仇人没有？&rdo;朱允炆一头雾水，道：&ldo;仇人？&rdo;云起道：&ldo;现查同党呢，你要瞧谁不顺眼，我便添上。把黄太傅添进去，一路儿斩了？&rdo;朱允炆骇得面如土色，慌忙摇手道：&ldo;这怎使得！&rdo;云了点头，沉吟片刻，在奏折末尾添了三个字：许慕达。三天后，蓝玉谋逆定案，诛九族，自公侯伯乃至朝中文武官员，六部俱被牵连，尤以兵部为先；朱元璋诏告天下，作《逆臣录》。兵部尚书齐廓岩腰斩于市，原北疆校吏许慕达削去官职，发配从军。该案牵连两万人，与胡惟庸之案并称&ldo;胡蓝两狱&rdo;，开国功臣遭朱元璋清洗一空，朝中百官见锦衣卫，俱极尽阿谀之能。张勤家人接了破破烂烂的带血飞鱼服，哭得死去活来。拓跋锋取出朱元璋钦赐的铁券，亲手交予礼部左侍郎，相对唏嘘半晌。那铁券乃是免罪金牌，朱元璋为抚恤年老侍郎，以补偿其独子为国捐躯，遂特赐铁券一张。侍郎将铁券供在正厅中，从此光宗耀祖。拓跋锋被云起踩了一脚，嘲讽的笑容方自觉敛去。锦衣卫正副使离了礼部侍郎家，徒步回宫。云起这些时日以来，心中想的俱是蓝玉那话，蓝玉非是危言耸听，从蒋瓛，蓝玉的言语推断，朝廷众官都一致认为，锦衣卫的权利已经势大难制。文武群臣要确保朱元璋死后，朱允炆能控制得住锦衣卫，便极有可能上书弹劾，请求削去一人。甚至会将削去那人胡乱治个罪名处死，以威吓后来者。曾经手握大权的毛骧便是最好的例子，当胡惟庸一案不可收拾，廷外言官近百齐跪，朱元璋便只得斩毛骧以平众怒。若局势演变到最糟糕的一步‐‐朱元璋要斩拓跋锋，自己该如何求情，才能保住拓跋锋的性命？换句话说，若被斩的人是自己，拓跋锋是否会……&ldo;看甚&rdo;拓跋锋面无表情道：&ldo;你看了我一天。&rdo;&ldo;……&rdo;云起蹙眉摇头，拓跋锋随手撑着宫墙，将云起压在墙边，道：&ldo;想师哥了？&rdo;云起随手摸了摸拓跋锋英俊的脸，问：&ldo;你有多少银子了？&rdo;旋推开拓跋锋的手，朝宫内行去。拓跋锋疑道：&ldo;钱不是你管着么？&rdo;云起一想也是，答道：&ldo;加这次的赏钱，估计有一百二十两了。&rdo;云起朝锦衣卫大院内行去，道：&ldo;百余两都拿着，辞官卸职罢。&rdo;拓跋锋一听来了精神，大步追上云起，转身倒退着走在云起面前，笑道：&ldo;你想辞官了？&rdo;云起没好气道：&ldo;不是我想辞官，是你辞官。回家娶媳妇儿罢。&rdo;拓跋锋一脸茫然，道：&ldo;这话怎说？&rdo;云起一面走，一面道：&ldo;我怕……你会有危险。你先回家去，再过几年，等皇孙登基了，我便回来，以后咱买俩房子靠在一处，作邻居……&rdo;拓跋锋蹙眉道：&ldo;回家去？回谁的家？&rdo;云起停下脚步，想起拓跋锋是孤儿，纵是回克鲁伦河，那处也已成了荒原。二人进大院，那时院内小伙子齐出，在院角凑作堆，不知闹甚。秋阳温煦，梧桐落叶满地，数十名锦衣华服的侍卫各个起哄，笑着喊道：&ldo;嘿哟‐‐嘿哟‐‐&rdo;一群侍卫朝墙角挤个不停，密密麻麻，竟是数十人将一人挤在大院角落里。皇宫中穷极无聊，不知从哪年起，宫内侍卫偶尔闷得发慌，力气无处使，便常喜欢随手抓来个人，推到墙边，一拥而上，呼朋引伴，玩那脑残的挤人游戏，名唤&ldo;嘿哟&rdo;。年轻热血的侍卫们一面&ldo;嘿哟嘿哟&rdo;，一面出足力气，群起而挤一人，将那被欺负者挤得尽了兴方罢休。云起拓跋锋打小进宫当侍卫，自是从小被&ldo;嘿哟&rdo;到大，大凡宫中男子，除朱元璋没人敢抓来&ldo;嘿哟&rdo;以外，就连皇孙朱允炆也被挤过好几次。论起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次，还是上百侍卫群挤当朝太傅黄子澄，将其挤成帽丢鞋歪，小便失禁，衣裳凌乱的空前盛典。从那之后，黄子澄在宫中行走，只要见了超过三个侍卫勾肩搭背，便识相绕道。云起只当见不到，与拓跋锋走进院中，不再谈论先前所说之事。被欺负的人多了去，自不会有人小气得去朱元璋面前告状，只不知被挤在角落里那人是哪个可怜虫。云起进了房，房外&ldo;嘿哟嘿哟&rdo;声不绝于耳。云起搬了张椅子，坐在檐廊下晒太阳，拓跋锋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道：&ldo;有什么危险？&rdo;云起忽然想通了，笑道：&ldo;没什么危险，相依为命，死不了你。&rdo;拓跋锋听了这话，像是倏然间心花怒放，大声道：&ldo;对！&rdo;旋即一撩袍襟，笑着冲进侍卫堆里，喊道：&ldo;嘿哟‐‐！&rdo;云起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起身回房数钱。&ldo;嘿哟‐‐嘿哟‐‐&rdo;拓跋锋一加入，众侍卫逾发来了劲，只想将墙角那人挤死。云起数完钱出来，只见侍卫们还在嘿哟，登时炸毛了，吼道：&ldo;这嘿哟的谁呢！还没完！都半个时辰了！&rdo;拓跋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侧着身子，朝云起招手，并狠命挤去，喊道：&ldo;嘿哟‐‐&rdo;&ldo;……&rdo;云起怒道：&ldo;拓拔正使！让他们散了！再嘿哟就出人命了！&rdo;拓跋锋捏了捏自己耳朵，笑着喊道：&ldo;再玩一会儿！&rdo;云起咬牙切齿，转身入房，片刻后提着金灿灿，宝光万道，三尺两寸长一物出来，煞有介事道：&ldo;尚方宝剑在手！都给我散了，吵死了！要睡午觉了啊！&rdo;那物正是朱元璋赐予锦衣卫正使的尚方宝剑，拓跋锋一见云起连咸鱼也请了出来，忙不迭道：&ldo;祸事了祸事了，散伙！&rdo;众侍卫这才大笑着一哄而散，云起提着尚方宝剑，疑惑望向墙角被挤的那人。那男子约摸三十岁出头，一身饕餮红锦，被挤得半死不活，吼道：的&ldo;他娘的！谁先带头挤的！荣家的小子是罢！本王饶不了你！&rdo;云起下巴哐当一声掉地。那男子拾来黑靴，一跳一跳地穿上，哭丧着脸道：&ldo;我的小舅子喂‐‐姐夫险些就被挤死了，可总算见着你了。&rdo;云起两眼翻白，晕了过去。廷上杀机朱棣乃是朱元璋第四子，十一岁受封燕王，自十四岁起便跟随蓝玉大军外出征战，大败北元残兵于克鲁伦河，归国后二十一岁就藩北平，至此成为明朝最强的北面屏障。民谣云：燕王就藩，固若金汤。北起捕鱼儿海，南至万里长城，西接丝绸之路，东断嘉峪关，有朱棣镇守一日，北元残兵便不敢贸然南下。朱棣长相随母，然而朝廷中无人知道朱棣生母是谁，都言燕王容貌与朱元璋大异。朱元璋目狭鼻阔，鹰视虎行。朱棣则长着浓厚的一字眉，双目如漆，鼻梁高挺，唇薄如刀。眼中不时现出促狭之色，正如参军多年，老兵痞子的油滑，看似大大咧咧，却颇有城府。命相有言，薄唇之人最是无情。云起却不这么觉得，起码朱棣对徐清是极好的，顺带着对徐清的娘家人，也十分不错。果然朱棣一抖袍襟，坐下便道：&ldo;你姐着我来问，上回替皇孙挨的二十廷杖好了么？再过三天大哥出殡，我与皇上分说几句，带你去北平将养数日，一家人也好聚聚。&rdo;云起递了茶，苦笑道：&ldo;我倒是想告假去你地头上玩，你瞧这光景，怎走得开？&rdo;朱棣道：&ldo;不妨，令锋儿守着便是，我自去与你分说。&rdo;云起忙道：&ldo;留他一个人在，出了事恐怕压不住。&rdo;朱棣看了云起一会，直看得云起心里发毛，云起呸道：&ldo;你不过比我俩大个十来岁，也老着脸&lso;锋儿&rso;&lso;云儿&rso;地一通混叫。&rdo;朱棣笑了起来，饶有趣味道：&ldo;拓拔锋是我拣回来的，如我儿子，不唤锋儿唤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