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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翊衡沒回答，雙目幽深地注視著他：「然後呢？」

幽幽山巒映在章喬眼底，他做了深呼吸：「除了很少回去，我還努力把花費降到最低，好在學校每期末對前幾名有獎勵，還能抵消一部分生活費，她們一家也就很少吵架，她偶爾還會來看我，或者讓楊光瑞給我捎點東西，其實這樣也挺好……」

平靜卻在高三那一年被打破了。

高三那一年，學校有一個名校帶獎學金的保送名額，這對一個偏遠縣城的高中來說相當難得，一旦獲得資格就意味著魚躍龍門，競爭因此也格外激烈。

綜合計算成績後，學校決定在章喬和楊光瑞之間，二選一。

人人都求之不得的機會，章喬卻打算放棄，一來保送的學校並不是他最心儀的，二來就算不保送，他也有把握考上理想的大學。

當然還有一層原因，他主動退出，把這個名額給楊光瑞，也算報答護士長這麼多年養育的恩情。

然而就在他準備去找班主任的當天，班主任先一步找了他。

章喬一直記得那一天，平時和藹的班主任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陌生，而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班主任先關心兩句他的學習，緊接著遲疑了一下，又問：「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章喬立刻想到了他前段時間在市區圖書館借的那本書。

那是個大課間，窗外傳來陣陣跑操聲，辦公室里其他老師也都出去了，章喬站在班主任的桌子前，腦子裡迅閃過一些畫面——前幾天周末回家，那本書從書包里掉出來，恰好被楊光瑞看到。

章喬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他知道自己可以否認，但他沒有，平靜地注視著班主任：「老師，您說的是……」

他報出一個書名，班主任臉色立刻變了，下意識往後仰，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洪水猛獸，半天說不出話。

還是章喬主動道：「您還有其他事嗎，如果沒有我就先回教室了。」

章喬以為是楊光瑞告訴了老師，後來才知道，是楊光瑞告訴了護士長。

他們母子之間的對話無人知曉，章喬只知道，護士長最後去找了班主任，以擔心他為名，向班主任吐露了他可疑的取向。

就在第二天，那個保送名額不出意外地落在了楊光瑞頭上。

而之後，流言在學校的各個角落悄然傳開，那是個封閉甚至可以說有些落後的小縣城，那樣的字眼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章喬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甚至連去小賣部都要承受異樣的眼光。

他沉默忍受，想熬過最後半年，然而事與願違。

異樣的眼光發展成言語的謾罵，又很快升級。有人往他的桌肚裡扔污七八糟的東西，把他的書丟進廁所，肢體上推推搡搡，最後升級成為暴力。

章喬忍無可忍，當有人再一次挑釁時，把挑頭的狠揍一頓，對方家大勢大報了警，而那時恰好高考前夕，學校頂著壓力沒有把章喬開除，但給了處分，檔案上的那一筆也讓他失去了當年參加高考的資格。

敘述這一切時，章喬的語氣始終是平靜的，仿佛只是從旁觀者角度轉述其他人的故事。

秦翊衡心中掀起波濤，難以想像章喬承受了多少，而起因只是一本書。

「那是本什麼書？」

時間久遠，書名章喬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在發現自己的目光在操場上奔跑打球的男同學身上流連更多之後，便意識到不對勁，經過最初的慌亂，在圖書館角落發現了蒙塵的那一本關於同性戀的研究。

章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站直身體，轉身面對秦翊衡，反問道：「其實你聽到了吧，吃飯時楊光瑞跟我的對話。」

秦翊衡默認了，片刻後說：「我不會因為旁人幾句話就受影響，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秦翊衡的聲音沉緩但堅定，章喬感到心臟鼓脹，沉默幾秒，忽然下定決心般握了下拳。

「不過他有一點沒說錯。」

秦翊衡同他對視，目光很深：「哪裡沒錯？」

章喬牽起嘴角露出笑來，那笑不同以往，含著無盡的酸澀和無奈，望著秦翊衡，輕聲說：「我的確喜歡男人。」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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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翌日清晨，江南騎電動車在擁擠的早高峰車流中左突右奔，剛到工位，屁股還沒來得及坐穩，就被秦翊衡叫進辦公室。

助理比老闆來得晚，全公司只有江南有這個待遇，但這兩天不知怎麼了，秦翊衡心情似乎不太好，江南不敢耽誤，趕緊拿上筆記本進了他辦公室。

這兒太陽還沒完全升起，秦翊衡已經坐在辦公桌後批文件了，江南端端正正地站好，問有什麼吩咐。

秦翊衡抬起頭，低氣壓撲面而來。

江南心裡一慌，迅思索最近有沒有犯錯，就聽秦翊衡說：「嵐大那個分子生物實驗室，負責人叫楊光瑞你知道嗎？」

江南愣了幾秒：「知道啊。」

之前秦翊衡要去大學參觀，有關流程就是這個楊光瑞跟江南對接，江南對他印象還不錯，覺得這人挺禮貌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