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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羡慕嫉妒恨（第1页）

时过境迁，高压解除。崔虎子对当年两次做生意、遭打击的经历，有了一些“腹诽”心中纵有不满，却没有渠道泄，一直在心里嘀咕。

今天，与城里来的美女知识分子一路同行，听了这位施美女的一番自我介绍，崔虎子就知道，此人是他这前半生中，所接触到的最大的知识分子。而且，这位美女还是一家外资企业的总经理助理，见多识广。所以，崔虎子借着施溪提到“倒买倒卖”的契机，把自己在商海沉浮多年，期待像海燕一样，一飞冲天，却两次折翅沉沙，险些丧命的经历，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一般，对施溪详细叙说了一遍。不为诉苦、抱怨，只为寻求答案“我到底错在哪儿了?”

施溪听罢，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唉……极左路线，害死人哪！”停顿片刻，她又排解道“崔师傅，我劝你呀，想开些。比起那些已经被极左路线害死了性命的人，您可幸运多了！还留着一条命在，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正像电影《列宁在1918》里说的，‘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咱们，团结一心向前看，不要纠缠历史的旧账……”

崔虎子打断施溪的话，说“我不是纠缠历史的旧账，我是担心历史重演啊！”

“什么意思？”施溪有几分诧异。

崔虎子道“你不是问我，除了倒买倒卖迷彩服，还靠什么生意财吗？实不相瞒，我在乡里拉起了一支建筑队，我当队长，也就是‘包工头’。在本县和邻县，承接一些建筑工程。钱，倒是赚了不少，可是，钱拿在手里，觉得有些烫手；揣在兜里，感到有些烧包……”

“为什么呢？”施溪诧异愈增。

崔虎子答“心里不踏实呗！我害怕，害怕再来一次‘打击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尾巴’。万一，再把我抓进去，只怕是，连活着出来都难了。”

施溪问“你不违章、不违法、不偷税，不偷工减料，怕啥？”

崔虎子答“姑娘，你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直记得，当初把我抓了进去，有一个我怎么洗，也洗不去的罪名，叫‘单纯以非法盈利为目的’。有时候，我睡在床上，睡不着。仔细一想，我现在搞的建筑队，不还是‘以非法盈利为目的’吗？如果有一天，这一顶帽子，再次戴到我的头上，我可怎么办？怎么去洗脱？！你可不可以帮我出个主意？”

施溪听了，调皮地一笑，说“行！我教你两个诀窍。概括起来，八个字据理力争，死不承认。”

“据理力争，死不承认？”崔虎子说道，“记，倒是好记。怎么做？”

施溪“据理力争你要强调，你不是以‘非法’盈利为目的！而是以‘合法’盈利为目的！你只要做到‘不违章、不违法、不偷税，不偷工减料’，那你就是奉公守法的企业家，是应该受到保护的。你还要强调做任何生意，都是‘以盈利为目的’。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以’亏本为目的’，来经商办厂、做生意的吗？那不是二百五、傻子吗？就说我的老板吧，他不远万里，跑到中国来开办工厂，不就是‘以盈利为目的’吗？！难道谁还指望他投资办厂，是为了支援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以上，就是你据理力争的内容。但是，国情不同，有些话，你不能说得太直白。美国老板可以公开地说，他就是单纯以盈利为目的，来中国办厂的。你呢？你却要’死不承认’不承认你是‘单纯’以盈利为目的！而是要先给自己戴上一顶冠冕堂皇的大帽子你办建筑队，是为了给社会主义大厦，添砖加瓦，附带地，赚取一点合法而又合理的利润。这样，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崔虎子拍掌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姑娘，你这个主意，真好！以后，我就按照你说的锦囊妙计办事！”

施溪含笑点头，道“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在可以讲理的时代，我的‘据理力争、死不承认’八字真言，兴许能起到，为你避祸消灾的作用。可是，万一又回到当年那个‘不讲理’的时代，谁的权利大，谁就是真理的化身；谁的嗓门高，拳头大，谁就能一统天下。那我的‘八字真言’也毫无用处了。”

崔虎子十分担忧地问“像当年那个特殊时期，那个蛮不讲理的时代，还会卷土重来吗？”

施溪不无忧虑地回答“这可谁都不能打包票。如果，法治社会不能稳固建立，极左路线的危害和思想基础不能被深刻批判，滋生人性恶的土壤不能彻底铲除，那么，无法无天、无情无义的悲剧，就还会重演！”

崔虎子感慨“说到‘无情无义’，我有一件事，特别解窍不通平时跟我十分要好、知根知底的朋友，运动一来，就跟我彻底翻脸，‘揭老底’，数他火力最猛，‘打老虎’，数他下手最狠。为什么呢？”

施溪淡淡一笑，回答道“‘羡慕嫉妒恨’，这是‘人性恶’的一种表现形式。人啊，大多数，都不希望别人过得比自己好。不认识的、不相干的人，过得好不好，倒无所谓。身边的、熟识的人，如果过得比自己好，就会，由羡慕，而生嫉妒，羡慕而又达不到，嫉妒而又扳不倒，就会在心中暗暗种下仇恨的种子。一旦有了合适的气温、土壤，就会芽、疯涨，结出可怕的恶果。”

崔虎子大声叫道“哎呀！姑娘，你真是活神仙，料事如神啊！崔莺莺她爹，崔腊月，就是这样的人！我去广东贩运电子表、牛仔服，起篓子了，赚钱很多，他眼红了，苦苦哀求，要我带着他，一起干。乡里乡亲，先富带后富嘛，我答应了。没有想到，这家伙不仅好吃懒做，还吃里扒外！”

施溪听崔虎子提到了崔莺莺的父亲，于是，听得更加专注。问“怎么‘吃里扒外’了？”

崔虎子“我让崔腊月去进货，买电子手表。他瞒着我，去买价格低廉的水货手表，却让商家开高价的假票，来糊弄我，差价被他贪污了。结果，手表质量太差，导致顾客大量退货，严重影响了我的声誉。我把他解雇了，他怀恨在心。在我挨批斗的时候，他反而倒打一耙，说是我，唆使他去买价格低廉的水货手表，当做正品手表，高价卖出，欺骗消费者、牟取暴利。”

施溪意想不到，义愤填膺“这家伙，太不地道！”

崔虎子道“可不是吗？！我把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老婆和宋老师通奸的事情，当成真的，到处传扬，弄得跟真的一样。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泄私愤、报复他。谁叫这只疯狗，胡乱咬人呢？他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

施溪好奇滴问“虎子哥，我听莺莺姐说过，她爹在村里没朋友，扒来算去，你算得上一个。是吗？”

崔虎子答“嗯呐！咱们俩个啊，交情深得很呐！‘一起扛过枪，一起……’“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毕竟，”嫖娼”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赶紧换了一个实例，来证明两人关系的亲密，”年轻的时候，说是割头换颈的朋友，都不为过。咱们俩个啊，经常穿一条裤子呢！就那么一条像样的、体面的裤子，还是我娘用日本的尿素包装袋做的。他出去相亲，他穿；我出去相亲，我穿！”

施溪问“怎么就闹掰了呢？”

崔虎子“这狗日的……”

施溪笑着提醒了一句“别说脏话。”

崔虎子赶紧改口“这家伙，太不讲义气！别人，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倒好，关键时刻，插了老子两刀！专案组根据他的检举揭，定我一个‘投机倒把’的重罪，差点没把老子整死！”

施溪不想纠缠于两人之间的烂账，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崔师傅，我想问您一句听崔莺莺大姐对我说，您称崔莺莺，是二鬼子，她失踪了，您幸灾乐祸，是真的吗？我，有些不相信咧！”

崔虎子脸一红，坦然承认“呃，有这事。我这呀，也叫‘羡慕嫉妒恨’！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赚的钱，是老子的十几倍！凭什么？！我不服！这下好了，爬得高，跌得惨，被洋人开除了吧？二鬼子当不成了吧？其实，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赚多赚少，她开不开除，关我屁事？！偏偏我就像中了魔一样，她赚大钱，我生大气；她走霉运，我好开心！”

施溪笑道“崔师傅，您倒是一个不说假话的实诚人！我还想向您打听一下，崔莺莺她爹，为什么把崔莺莺她娘，扫地出门了？！”

崔虎子语出惊人，他忿忿说道“叫我说呀，这事，全都怪崔腊月家的老二！”

施溪不解，问“你是说，全怪崔莺莺？！”

崔虎子道“对呀！不怪她，还能怪谁？！前不久，她回家来，说是找了一个大老板，要嫁人了。她就向她的老娘吹牛，说是要把她的老娘，接到城里去享清福。她的老娘信以为真，到处宣传，引得全湾子里的姑娘、婆婆，‘羡慕嫉妒恨’。以往，崔莺莺她娘，生就是庙里木鱼的命，挨打受气，一声不吭。自从崔莺莺说要接她进城，她口气变大了，脾气变坏了，崔腊月骂她一句，她有十句脏话，骂回去；崔腊月打她一下，她胆子变粗了，敢跟崔腊月对打了！崔腊月，如今老了，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打架，他再也不是许秀芹的对手。许秀芹，就是崔莺莺她娘，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崔腊月推到在地，骑到崔腊月的身上，猛地扇了崔腊月好几个大嘴巴子，还把崔腊月的脸也抓破了。还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她女儿崔莺莺鼓动她，跟这个窝囊废的男人离婚！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男人的面子，比天大！崔腊月当众出丑，哪肯善罢甘休？！他把许秀芹的衣服、鞋袜，全都扔出门外，还说，他家的住房，几十年没增加、没翻修，全都是许秀芹嫁进来之前，崔家的祖传家产，跟许秀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离婚，许秀芹一片瓦、一分钱，也带不走！可怜崔莺莺她老娘啊！气得肝肠寸断，哭得死去话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施溪心有戚戚，问“村里，也没有主事的，主持公道，管一管吗？”

崔虎子道“村长说了，按照《婚姻法》，崔腊月这样分家产，没毛病。这个崔腊月好吃懒做，又嫖又赌，是个败家子。据说，这几年，崔莺莺寄了不少的钱回家，可是，许秀芹生性懦弱，这些钱，她也管不住，全被崔腊月挥霍了。”

施溪叹息道“唉！赤贫如洗，哪有家产可分啊？！莺莺姐也是的，先是她鼓动父母离婚，说是要接母亲进城养老。母亲以为老来有靠，腰杆也硬了，说话底气足了。曾经挨打挨骂几十年，忍气吞声。现在，‘奴隶’翻身做主人了，不肯逆来顺受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崔虎子接腔道“关键是，崔莺莺，你既然开了口，就要兑现啊！现在倒好，你图嘴巴快活，大话说出去了，脏水泼出去了，收不回来了！可是你，崔莺莺，却不管不顾，躲到山旮旯里去了！没良心，没良心啊！”

施溪赞同，接腔“是啊！最可怜的是，崔莺莺的母亲，给了她指望，却又让她失望！老人家，该有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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