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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知心唯有老枫树（第1页）

崔莺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施伯伯！怪我怪我，怪我没有说清楚！我不是不相信您的为人！您是人民教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怎么会做出那种昧良心的事呢？！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嘛！我不是真担心，我是真怕麻烦！您，您就吃点小亏，再等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借条，一定会送到您的手上！我拿人格担保！行不行？”

情势逼人，五十万已经到了别人的账上，主动权已经转移到崔莺莺手上去了。施恩又不想与崔莺莺彻底撕破脸，毕竟，她是女儿施溪的闺蜜，两人又长期居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施恩害怕与崔莺莺的关系搞僵了，引来女儿的怪罪。他只好让步，说“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记住，今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借条！”

崔莺莺一叠连声地应承“是是是，我记住了，记住了。施伯伯，我马上去见钟老板。让出租车弯一下，我先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我随便走一走。散散步，消消食。“施恩回答。

这是他随便找的一个借口。其实，此刻，施恩真实的内心想法是不想马上见到女儿施溪。

方才，为是否将这五十万元，暂时借给钟老板生利息的事，父女俩产生了矛盾，生了口角。施恩心里，余怒未消，还憋着一口气呢！

好心好意、风尘仆仆，赶到城里来，把自己大半辈子省吃俭用，积攒下的钱，再加上从老伴的哥哥那里，争来的岳父岳母的遗产款，一分不留，恭恭敬敬地送到女儿的手上，她不但不领情，还口出恶语，竟敢骂我是“老糊涂”？！

施恩扪心自问“我真的是老糊涂了吗？！没有，没有哇！”一边沿着林荫小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施恩一边想着心思。

走进一座公园里，站在一棵树叶正红得似火的枫树下，施恩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枫树，述说着心中的愤懑。来来去去的游人们，看着一个头花白、干瘦干瘦的老头，对着大树，一直说个不停，于是，心生奇怪，纷纷回头张望，侧耳倾听，有人甚至嘴角浮现一丝讥笑，骂了一句“神经病！”

施恩不管不顾，一个劲的，自顾自地叙说着。他已经把这个枫树，当成是自己的女儿施溪，把心中积存的话语，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他这次来到省会的目的，除了要把五十万巨款，当面交给女儿施溪，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找个机会，好好与女儿施溪，促膝谈心。

在他的印象中，自从女儿施溪离开家，去上大学以后，他们父女间的关系，是越来越生分。寒暑假，两人偶尔能见见面。好多个寒暑假，施溪要勤工俭学，赚取学费。有个别春节，施溪回家过年。可是，思想却从来不见面。父女相处的常态是女儿问父亲“身体怎样？”父亲问女儿“工作如何？”除此之外，两人再没有更多的话题可说。

施溪在省城找到工作以后，回矿区老家的次数，越来越稀疏，一年当中，父女二人也难得见上一面，见面后，问话更加简短

施溪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还好吧？”

施恩的回答，简短得好似当年打电报“好。”

然后，两人就各忙各的。他忙着给女儿张罗几个好菜，女儿忙着去约会老同学、老朋友，巧了，这些人，还都是清一色的女性！只要施恩善意地在女儿耳边提醒“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女儿施溪就瞪起斗鸡眼，跟他急！喝道“这事，你少管！”施恩立马偃旗息鼓，败下阵来，连声说道“好好好，我不管，不管。你自己好自为之。”

女儿的婚事，不容他这个老子置喙；他自己的婚事，却很想与女儿商量商量。他好多次，事先打了腹稿，思来想去，埋藏在肚子里的那些话，就像成熟了的花生，成串成串地埋在地里，想要从地底下窜出来。可是，偏偏一见了女儿的面，明明酝酿已久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犹如土壤板结，扯起来的花生禾，光秃秃的，花生果全都躲藏在地底下，不肯露头。

此刻，施恩心想，为借钱的事，跟女儿闹得不愉快，还被女儿骂成“老糊涂”，看来，这次来省会，关于自己再婚这个话题，这个计划，又得“胎死腹中”了。氛围不对，时机不对呀！施恩心有不甘，他心想老枫树呀，老枫树！如果你跟《天仙配》里的老槐树一样，天生有灵，我就把我埋藏在我心底的话，说给你听听，请你来评评理，好不好？！看见一阵风吹来，枫树叶子随风摇摆，施恩认为，老枫树是点头同意了。于是，他毫不在乎路人诧异、鄙夷的目光，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样，对着老枫树，说道——

今天，我伤心，好伤心啊！女儿施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她她，她竟然骂我是“老糊涂”！我真的“老糊涂”了吗？！不！如果真的“老糊涂”了！我就会把这几十万，用来给自己找老伴、给施溪娶后娘！

自从我的原配、施溪的亲妈去世以后，陪伴着我的，只有凄凉与孤独。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施溪独自留在城里忙，很少回家与我团聚。

我过生日，她竟然忙得忘记了主动给我打个电话问候问候，说一句“生日快乐”。我生气，怎么会不生气呢？可是，我这肚子呀，就像有沙眼的轮胎、被针扎过的气球，存不住气，不到一会儿，气就消了。捱到天黑了，我会主动打电话，反过来亲问亲问女儿。放下话筒之前，我会故意装出不经意的样子，说“今天哪，我收到了好多贺卡，都是以前的学生们寄来的，祝我生日快乐呢！”然后，我就会微笑着，听女儿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大串抱歉的话语。有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放下电话，我就只能与电视为伴。这个“伴”，倒是十分“忠诚”、“恪尽职守”。——经常是这样看电视，我睡着了。第二天凌晨，一觉醒来，电视机这个“老伴”，还在我的耳边，叽里咕噜的啰嗦着，它一点儿也不嫌累！

可是，我跟这个不知热、不知冷、不能对话交流的“老伴”，处得久了，不免心生厌烦，常常好几天，宁可在漫漫长夜里，一个人痴痴呆呆地干坐着，也不愿意去打开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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