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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只脚（第1页）

说来甚巧，彭泽已回到驻地，安排妥当，就听乡民道，白莲已从山上下来。问是来了多少？，回答乃是七八百之巨，出了树林，白衣白裤，白花花一片，成了当日黄昏里一道奇怪的景色。

死打硬拼，却是不能，双方人马悬殊，而且两家旗兵各为其主，貌合神离，这样堂而皇之进攻那些娘子军，显然仓卒之举。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彭泽已的暗杀秘捕的计划好。

这边几百个化妆成了当地乡民，刚刚分散到老百姓家里，就见娘子军挨家挨户分发在秦王寨带回的黄金白银，老百姓得了银钱，为之沸腾。

那些暗藏化妆的旗兵手里也拿到银子，心里暗想，这些白莲如此，怪不得歪言邪说漫延，从者如云，她们拿了钱，却不揣自己兜里，难道她们都不稀罕银子？也有上前多讨的，可是，这些女人只是平均分配，多一个子也不给。

白莲下山来，除了老百姓，谁不害怕，就是那些狮子庙当地的土豪劣绅，都逃得没了影子，然而，最害怕的，当数齐寡妇的冤家对头张朋良。

张朋良对齐寡妇那是又恨又怕，他和彭泽已躲在一户人家里，尽管村子沸腾噪杂，一步也不敢出门，害怕被齐寡妇识破了身份，仓卒之际，一刀砍了，想一想她的那两把绣鸾刀，就觉得心里打颤。

那边的李岗寨驻扎的杨朝安，一听娘子军人数众多，害怕交战，居然躲到附近的树林去了。

黄昏过了，娘子军各家各户把银子发完，狮子庙这一带才安静下来，彭泽已问那些娘子军何处去了，探子回，齐寡妇的人马并不在附近村寨住下，在各个村寨绕了一圈，给老百姓分了银钱，朝大路上去了。

又问，是往陶湾还是往栾川，说是未探明白，彭泽已怒道：“也不赶快探明白了来报！”那些探子又尾随娘子军而去。

一会，探子回来了，道：“齐寡妇不扰百姓人家，自到寺庙附近去了。现已探明，她们就在寺庙附近一带安营扎寨，齐王氏自己睡在寺庙的大雄宝殿的后院僧房里。”

彭泽已问：“杨将军那边如何？”探子道：“杨将军的人马初时以为白莲会在村子里驻扎，他们早早就躲到了树林里。见白莲朝大路走了，以为白莲不会在此逗留。才从树林里出来，又在李岗寨住下了。”

彭泽已道：“火速叫杨将军来，我们好商议对策。”

一会，杨朝安果然来到，见张朋良也在，道：“张老爷怎也参加剿匪？如何着这身巡查之服？”

张朋良讪讪道：“老朽此时已是栾川县衙巡查。”

杨朝安道：“好啊！好啊！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朝廷命官了，还是个从七品，真的光宗耀祖啊！”回头盯着彭泽已，道：“这七品官位好像需要朝廷委派吧？”

彭泽已窘道：“县衙里大半职位都是由知县聘用，这巡查虽是从七品，其聘用解雇都在本县的权责之内。”杨朝安道：“虽然如此，不是先申请备案，后考察纳用吗？凡是不按大清律法办事的任命罢免，都是徇私枉法！”

这都什么时候了，白莲都到眼前了，他杨朝安不去攻打，反把这等不痛不痒之事揪住不放？彭泽已道：“杨将军何故如此？待擒拿了齐王氏，将军到栾川去，我自然把这事好好处理，给将军一个交代。眼下要紧之事，是如何与那齐王氏周旋。”

杨朝安道：“这一次到了栾川，我两百快骑，损失半数。若彭大人知本将苦楚，自当拿出银钱，让我抽调栾川一县技长善战之人，弥补兵员，并扩招人马。”彭泽已明知他诈钱，心里似吃了一只苍蝇，恶心之至。

但他鸡啄米一般点头答应了，并道：“如今齐寡妇就住在寺庙大雄宝殿的后院，她们刚刚从秦王寨翻山越岭而来，人困马乏，今天晚上正好是消灭她的机会。”

杨朝安道：“如此说来，我们两家联手，在夜里把她们杀光宰尽，把齐王氏头颅拿到手，火速送京，就大功告成了。”

彭泽已摇头像拨浪鼓，道：“不可不可！那白莲人马至少千余，又英勇善战。我们两家人马加起来，尚不足她们一半，一旦事败，恐怕连栾川也回不了。还是像白天所说，乘夜她们睡熟，悄悄一个个拿了，神不知鬼不觉。”

杨朝安大笑起来，道：“千余人马，杀都杀不赢，何况悄悄去拿？我是朝廷追拿齐王氏的将军，有巡抚大人景安的令牌在此，你们都要听我调令！”他把令牌取出来，拍在桌子上，道：“栾川巡查张朋良听令！”

张朋良单腿跪下，抱手道：“喳！”

“我命你立刻选二员身巧体健的捕快，迅速潜入寺庙去，限今夜斩齐王氏首级，迟则军法从事。”

张朋良面有难色，看了彭泽已一眼，见彭泽已示意他领令前往，他“喳！”了一声，下去了。

一会，他果然挑选了两位捕快，一人叫罗成，一人叫罗功，两人善用巨斧劈人，而且有飞墙走壁的本事。张朋良把命令告诉了他兄弟两，道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若是失败，定然被杨朝安军法处置。

他二人道：“我们在栾川县衙干事，却怎受他杨朝安管制？齐王氏震惊朝野，谁人不怕，居然命令与他不相干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干刺杀的事，而他杨朝安稳坐家中待收渔利，真是岂有此理！”张朋良把他有巡抚大人的令牌一事说了。

这两人没得办法，只好换了夜行服，各执利斧去了。

两个人倒是身轻如燕，一路倒没有惊扰，到了寺庙背后，见齐王氏果然睡在大雄宝殿后院僧房，纱帐放下，隐隐约约见她一只脚翘着，露出帐外。

然而房中燃烧巨烛两只，把室里照得如同白昼，而屋外面站着保护她就寝的娘子军，就有四五十人之多。

两个人以为她们会因夜深而松散，于是攀上寺庙外面的大榕树上偷窥等待，眼看就到三更，居然见护法们站在那里不去睡觉，没有一点松散之意，复下了树去，到寺庙远处，商议道：

“如今那杨朝安搬出巡抚大人来压彭大人，彭大人没有不害怕的。如果我们杀不了齐王氏，这下回去，只是一个死的下场。”

“这时候，进去杀齐王氏也是死，回去也是死，与其回去让杨朝安杀死，还背个临阵脱逃的名义，不如放了胆子进去，纵然死了，也不会累及彭大人，然或得手，也不冤枉做这些年的捕快。”

于是，抱着一死的决心，从背后拔下巨斧，从树顶跳过墙去，轮了斧头就乱砍，那些护法其实是站着睡觉，突然从梦中惊醒，吓得四处逃窜躲避。

齐寡妇闻噪从床上一跃而起，慌张中摸不着绣鸾刀，抓了马鞭子，一鞭就从纱帐里抽出来，然而在睡眼朦胧中，究竟不知袭击之人何处，屡击不中。

正要伸开一脚下床来，说时迟那时快，仓卒之际，两个人不约而同举起斧头朝那脚砍去，终于把那只脚砍断，拿到怀里。血淋淋的藏了，两个人越墙而出。

一时间，寺里寺外，闹得一塌糊涂，火把到处都是，娘子军四处搜寻，只是没找到刺客。原来，这兄弟二人拿了齐寡妇的一只脚，越墙而来，正当逃走，不想，那些娘子军惊醒，数百人一齐走动，根本无法再逃。

两人急中生智，又攀到榕树上的茂叶之中躲藏了起来，大气不敢出，到了黎明时分，见娘子军渐渐的松散了搜索，才悄悄逃回。

杨朝安一见罗成罗功两兄弟把着一只血淋淋的脚来，献到帐下，道：“这就是齐寡妇的脚，被我们砍来了。”

杨朝安表示怀疑，道：“你两个孬种不会胡来到乡民家里砍了一只女人脚，到此蒙混过关吧？”

压根杨朝安就不相信这两个栾川捕快会砍了齐王氏一只脚，他想，齐王氏何等人也，千军万马她都有本事杀出一条血路，怎会这样容易让这两个低级捕快得手？

罗成两兄弟见他不相信，把刺杀经过一一说了，杨朝安还是半信半疑。

彭泽已道：“两位可是要说真话，这可不是在栾川县衙，我保护不了你们的。惹恼了杨将军，可不是你两个死了那么简单了，一句话说明了，如果谎报，家人一定受到牵连！”

这事对张朋良关系重大，他不能不管，道：“在这里争论，却不是个办法，另派杨将军的手下去，到寺庙外面一看，齐王氏是死是活，一看便知。”

于是，杨朝安当即命令两个部属，速速到寺庙去看，立刻回来报告情况。一会，那两个部属回来道：“寺庙里外灯火通明，哭丧之声虽然隐隐约约，却此起彼伏，看似齐王氏果然死了。”

杨朝安大喜，把令牌一拍，道：“现在齐王氏已死，残余正在为之哭丧。正值她们群龙无首之间，一举剿灭，把齐王氏尸体的头颅割下，速速送京！”

于是乎，分兵三路，从寺庙三个路口进发，誓要把八百白莲女子绞杀在寺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