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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先下手为强（第1页）

她仓皇失措地抬起头，映着灿烂炙眼的阳光，觉得眼中景象极端诡异。

此刻面前除了栾逢春，还有跟在马车后面一块儿前来的契诚，以及早已等在这儿的几个壮硕手下。不对！还有个人，月心定睛去瞧，居然是位身着道服、手拿法器的道长。他腮上与下颚皆留有胡须，长眉如头一样飘荡，面色冷然，仙风道骨的站在那。

“栾爷，此地业障贫道已念咒去除，可能会冲煞到的人浑浊气体也被暂时屏蔽，等太阳下山时才会逐渐恢复，此刻正逢午时，时辰最佳，算是十年内黄道吉日里的最大吉时，迁坟破土百事不忌，请动手吧。”最后一句话是对寒月心说的。

月心顿时面色如土。

请动手？是请她怎么动手？

“请小姐莫耽搁时刻，赶紧破土吧。”道长再次催促。

“月心，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栾逢春淡淡问。

听到这话，她陡将目光转向他，锁在他脸上，大脑从原先的一片杂乱无章，忽地理清了所有思绪。

先下手……为强？

有道理，与其让嫡母和寒家两位不务正业的爷作主，还不把爹娘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由她先出手，迁走娘坟的同时，也能迁走爹的坟，这样就可以他们在一起了，也算没违背娘的遗愿，娘忍气吞声在寒家熬了大半辈子，作为她唯一的女儿，必须替娘完成这件事，在不在寒家祖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爹长厢厮守。

这个道理，她懂！与其受其摆布，不如先制人！

至于挖坟，都是给她生命的生身父母，相信他们肯定会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所以……挖！

心思一经打定，手已先动了起来，十指握紧锹杆儿，用力，破了坟头的第一捧土。

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回头。她一直挖、一直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有力气。不知是汗水、亦或是泪水，噼里啪啦地落在土上，当视线模糊不清，她才意识到那不是汗水，而是自己哭了。一颗接一颗、最后连成了一串，滴进土里，是怨，是恨、是对爹娘的不舍，也是对自己的怜惜，种种心绪瞬间充斥在整个心房，逼得她泪水一不可收拾。

然而，就算再有力气，到底是个没干过粗活的姑娘家，沉重的铁锹抡了一刻钟，她手臂已觉酸软无力，越来越抬不起来，掌心既红又肿，似乎连皮都被磨破了。

可事情还没完成，月心咬着牙，继续挖，泪继续奔流而下，手中锹具却被栾逢春夺了去。

“还给我！这是我娘和我爹的坟，我要亲自来挖！”

这个男人真是莫名其妙，阻她出嫁的是他，带她来此的挖坟还是他，替她做决定的、始作俑者都是他、都是他……如今她都决意大逆不道给爹娘迁坟了，他凭什么又阻止她？

不顾众目睽睽之下，她执拗地挣扎起来，男人却不为所动，稳稳把她钳制住，半抱半拖地将她带离开坟前，扔出铁锨，让其他人继续她未完的事。

就见他微一抬下巴，立在旁边的几名壮汉遂拿起工具，一拥而上，抡圆了胳膊奋力扬土，她需用尽全身力气，可能一天也无法干完的事情，壮汉们几乎不肖几下就挖去大半，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完成。

移完上面的封土，他们又按照道长的指示，拿起小锹挖到第一具新棺，然后再继续，挖到里面的旧棺，道长站在旁边，闭着眼睛念了一串咒，接着示意他们将棺椁打开，把坟里已腐尽皮肉的骸骨一根根捡起，放进提前准白好的白瓷坛内，用白布封好坛口，再在上面用朱砂笔画出人的身型、五官，浮尘扫过，再次念咒，最后封入新棺内。

尘埃落定，寒月心目睹法式完成，忽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土地上，眼泪哗哗，止不住的往下流。

娘去世以后，她以为自己再也流不出这些泪水，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被妥妥藏在灵魂深处，不让任何人去触及。没想到，还是会痛，而且痛不欲生，让自己最惨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

身旁是给予她无尽温暖的男性躯体，他有力的双臂托抱着她，原只是单掌握住她的手，而后慢慢换上她颤抖的肩，这样的慰藉之举，恰是她此时最需要的，带给她太大的诱惑，仿佛他是她此刻唯一可以依赖的人，走进她内心，给予她全部的安慰和安全感……

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溃崩，不能再忍，她“哇”的一下嚎啕出来，纤臂一攀，搂住他的颈项痛哭失声。

月心哭得好悲凄、好用力，边哭边打着哭嗝儿，那抹熟悉的檀木香气环绕在鼻翼间，让她更加情难自禁的、将眼泪鼻涕洒在他胸前与颈侧衣服上。她忍的好苦，现在就想把积压在胸口已久的怨恨全部泄出来。

还能哭，就好！

当他揭掉她喜帕、摘掉她凤冠，看见她表情的那一刻，就让他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因为，响应他的表情和语调都是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冷淡到不能再冷淡，像被逼着出嫁的是另外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命运如何安排，她都愿低头去承受。

可是……不行！他不要她认命。

那不像当初大胆赠予他定情信物、表白于他的女子。

他宁可她痛痛快快痛哭一场，也好过凡事憋在心里、一个人去隐忍的强。他要她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像个人一样，而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偶，无论喜乐与哀愁，跌宕起伏的所有情感，都是属于她的一部分，无须在他面前遮掩。

入夜之后……

凤祥城边一处竹林深处的大宅内，今晚因家主的入住，院子里灯火通明，回廊上的一长串溜灯笼悉数点燃。

其实月心真的放下尊严像栾家求救了，因为十多日前，她就把琉儿和大强安置在了这里。现在，在契诚的带领下，琉儿跟在身后，正沿着通亮的回廊慢慢往主家院落走去。

到了那座幽静却无比宽敞的内院，琉儿进了主屋前厅，端坐在上位的家主没给她片刻休息喘息的机会，似乎极为迫切，迎面就是一长串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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