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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青铜与火之王（第1页）

倘若不是康斯坦丁的要求，林彦甚至能在诺顿家的客厅完成一路的目送，他们走过一条马路便是康斯坦丁目前就读的国际高中。他在当初明明是考虑到了方便上学，才特意购置的高档小区房产，现在却狠狠地正面给了林彦一击。

林彦隐隐有些后悔，因为他还想和康斯坦丁再走一段上学路。从家门口到高中校门口，他们只花了八分钟的时间，其中还不算林彦故意拉着康斯坦丁去看了会盛开的樱花。他意犹未尽地对着穿着校服的康斯坦丁叮嘱道，“那下午等你放学了，我再来接你。”

旁边路过的同校生不经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恶意的和善笑容，或许是觉得弟弟来送哥哥上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和早上站岗的老师打了一个招呼，背着书包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门里。

“好。”康斯坦丁垂下视线，对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林彦轻声说道，“那我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等着叶子下午来接我。”

林彦赞同地点了点头，挥着手注视着康斯坦丁和其他同龄人一样走进了学校的大门。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像是认识康斯坦丁，朝着他跑了过去，手里还捏着一袋开了封的豆奶。男孩用手肘捅了捅他的手臂，略带好奇地扫了林彦一眼，颇有兴趣地问道，“康斯坦丁，你弟弟？”

康斯坦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家里人。”

“感情这么好啊，还来送你上学？”男孩没有注意他的用词，满是感慨地说道，“之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他……”康斯坦丁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回答道，“他有点害羞，所以一般不怎么出门。”

害羞？

林彦摸着脑袋，觉得在康斯坦丁的嘴里，自己的形象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起来。

“害羞点好啊，不像我那个妹妹，整天凶得要死。”男孩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吐槽道，“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还要跟我抢电视剧，吵着闹着非要看《花样男子》，她作业做完了吗？就吵着要看电视剧，真把自己当作牧野杉菜了，一天到晚尽知道花痴。还说以后等自己结婚了，要拿《oneLove》当结婚曲，她才几岁啊，早上连头都不会扎，还要老妈帮她，这个年纪就想结婚了。我倒是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想泡我妹，真当我十年跆拳道白练的……”

男孩的声音渐渐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康斯坦丁的表情显然有些无奈。林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校门外，看着他们慢慢地融入了涌向教学楼的学生人群中，直到再也看不到康斯坦丁的身影，他才转过身，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向了来时的上学路。

在路上，他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自己所看见的一切。特意挑了一条小区里没有什么人经过的小路，一只脚接一只脚的踩过铺在绿化中的黑色花岗石，背后没有戴上的黑色兜帽一跳一跳的，像是在玩儿时最幼稚的跳房子游戏。

他踮着脚跟去嗅了几下梨花，想象着再过几个月它硕果累累的景象；跟躺在婴儿车里不认识的小孩做了几个鬼脸，成功地把对方逗得哈哈大笑；还跟着摇着尾巴的萨摩耶后面，厚着脸皮去请求不认识的住户，能不能让他摸一下。

幸好对方相当友善，一岁多的宠物狗也十分喜欢林彦，亲昵地蹭着他的腿，才让林彦摸了个爽。告别了换算成人类年纪，几乎和林彦差不多大的宠物狗和她的主人，他又把自己住的小区逛了一圈，林彦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打开门口前，林彦审视了一遍自己的黑色卫衣和天蓝色牛仔裤是否有沾上萨摩耶的白色毛，因为他怕光球看到了，会吃醋；还特意抬起脚，看了看自己黑色高帮帆布鞋的脚底，好在非常幸运的没有带上任何的泥土。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黑色的防盗门。明明是和过去一样平凡到作呕的一天，林彦心里却隐隐有些难以描述的期待，仿佛推开这扇门能重新见到一些未曾蒙面的崭新风景。

他似乎开始再一次喜欢上这个世界了，喜欢上和大家一起创造出来美丽又残酷的世界。所以如果说归来的尼德霍格注定会毁灭世界，那他将会第一个不同意，因为摧毁再重建的想法实在过于傲慢。

“叶子，你回来了？”

已经醒来的诺顿在被褥中立起半个身子，黑色的眼罩已经被他推到了额头上，把刘海掀翻竖起，黑色的头在眼罩后到处乱翘，看上去隐隐有些好笑。头顶的睡帽以一种堪称奇迹的概率戴在他的脑袋上，不过以诺顿露出的半片黑来看，掉下来或许也是迟早的事情。明显没睡醒的表情上，露出实打实的迷茫，手里还捏着被他咬了一口，正在挣扎的光球。

诺顿吸了吸气，几乎茫然地说道，“我饿了。”

林彦没有理会他赤裸裸的暗示，只是看着脸上写满惘然的诺顿，慢慢把钥匙放在了玄关上的柜子上。

倘若诺顿他们不想要他选择奥丁的话，那选择其他人也未尝不可，比起需要依靠烙印一点点寻找，不知身处何方的芬里厄和耶梦加得，或许眼前的诺顿和康斯坦丁才是更好的选择，不过是需要林彦支付更多的代价而已。然而林彦并不想要他们因为自己而重新踏入纷争，也许比起莫名的保护欲，纯粹的野心与欲望才能在这片大地长久驻足。

更何况，林彦始终在犹豫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不仅插手了在卡塞尔学院中混血种与纯血种之间的斗争，还带走了诺顿三人的灵魂，并且把他们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自私地把他们留在了这个龙族不断复苏的世界里。

用一个柔软的、脆弱的、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人类身体禁锢了一个伟大的、高贵的、近乎不死不灭的龙族灵魂，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因为林彦曾经做了许多错事，也把很多事情都搞得一塌糊涂——他想救楚子航，所以用自己的权柄和奥丁做了交换，结果楚子航觉得他把自己的骄傲踩在了脚底下；他不想让弟弟伤心，所以奥丁的烙印很快便派上了用场，结果林漓为了寻找自己的存在而踏入了混血种的世界；他不想让诺顿三人彻底死去，为了满足自己不再孤身一人的龌龊想法，厚着脸皮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自私且傲慢地把高贵的初代种拉下了神坛，甚至为了自己的一点人类货币点头哈腰，这又是何等的讽刺。

所以他把问题抛向了路鸣泽，而路鸣泽的回答是，“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当事人。”

因此，林彦现在来寻求答案了。他站在玄关，也不换鞋，只是笑着问道，“诺顿，你想重新变回青铜与火之王吗？”

“我听不见！”诺顿扯着喉咙大声地喊道。伴随“噗呲”的一声，他从耳朵里拿出了昨天林彦递过来的隔音耳塞，把它摊在手心仿佛是展示给林彦看，略有茫然地问道，“你刚刚都说了什么？”

“我说……”林彦同样扯着嗓子高声喊了起来，“鲜肉馄饨要不要吃！参孙留了你的那一份！”

“你给我煮，我就要吃。”

诺顿彻底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打着哈欠往厕所走去，毫不客气地指挥起了林彦。

“怎么不懒死你！”林彦坐在玄关换上了自己的拖鞋，同时恶狠狠地瞪了诺顿一眼，嘴上没好气地问道，“吃几个？”

“有几个就吃几个。”

诺顿的脑袋从厕所门背后探了出来，同时终于被他松了手的光球也跟逃难似的跳进了林彦所在的厨房，求助般蹭着他的裤腿，然而很快便慢慢地停止了动作，静止了几秒后崩溃似地往外逃去，从它慌乱的背影莫名可以看出几分愤懑。

正把洗手液往手上挤的林彦甚至都来不及喊住颤抖的光球，他随口问向诺顿，“还有三十个，我都给你下了？”

“可以。”

诺顿无所谓地扔下一句话，彻底关上了厕所的门，把去了又回，还没有跑到走廊中间的光球完完全全地关在了门外，它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直到诺顿快要把整碗大份馄饨吃完，光球也一直没有靠过来，始终保持着趴在落地窗前一动也没有动过的模样。

“它怎么了？”诺顿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的混沌，远远地指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人生的光球问道。

看着光球明明没有表情，却膨胀到极致的毛，林彦有些心虚地回答道，“可能是吃醋了吧……”

听了林彦的话，诺顿这才愿意拿正眼看向光球，像是要透过白色的球体看到它隐藏的灵魂。他眯起眼睛仿佛在冥冥之中看到了几分不得志的形象，使诺顿浑身为之一震，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来了中年男子事业、爱情抑郁不已，只能盯着夜晚高楼大厦璀璨的灯光的苦闷身影。诺顿瞬间感同身受，他感慨般问道，“那要不要我给它递根烟？”

“它又没嘴。”林彦把桌子上的油条推了过去，示意诺顿趁热赶紧吃掉，十分不赞成地盯着他，认真地说道，“而且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诺顿用手把油条塞进了嘴里，很快他的声音便变得含糊不清起来，他努力为自己辩解道，“所以我早就不抽了。”

“那就好，吃完你记得把碗给洗了。”

得到诺顿的保证，林彦才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诺顿估计他可能是要过去哄光球了。

“行。”

诺顿随口回答道，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麻球，看着坐下来低声和光球说话的林彦，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其实他是不介意重新执掌权柄，向世界竖起燃烧的战旗，但问题出在林彦身上，因为诺顿并不知道他到底还剩了多少力量，更何况他也不想让林彦之前的努力都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