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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闺中密谈中（第1页）
待罗曼的杯子第二次被斟满果酒，梵妮才认为时机成熟。她面前这位姻亲姐姐脸颊泛着微红，酒精舒张着血管，让她看上去比平日更外向，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找人聊些什么。
“罗曼……姐姐。”梵妮挑选着用词，她特意地要重复提醒罗曼“姐姐”这一身份，为的是要这名洛克哈特明白自己该处于什么位置。梵妮一点儿也不想今天还称呼她为“姐姐”，后天就在凯瑟琳大姐的撮合下叫她“丈夫”或是别的什么昵称。
所以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先在对话的开始就植入刹车的楔子。
罗曼把身姿向前倾了倾，这把小椅子虽说尺寸不对，但它柔软的坐垫还是给了坐它的人一个极好的体验。房间的温暖簇拥着她，体内的酒精催促着她，她已经准备好要听梵妮说什么了。
“嗯……你来之前，有没有听凯瑟琳姐姐对你说些……计划之类的？”梵妮也把身子向前靠了些，用宛如低声耳语的音量问出这句话来。
“哦。”罗曼顿了顿，说道。“有，当然有。”
“她怎么说？”梵妮急切地追问道。尽管她立马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急躁了。
“她说要回来收拾烂摊子，还有她的几个弟弟。”一口被火光映成石榴色的酒液被罗曼饮下，在这空档，她这么回答梵妮道。
“还有呢？”
罗曼停下所有动作，看着梵妮那双闪亮的银瞳。这一下子直接把瓦赫尼亚之女看退缩了，她的坐姿不再那么前倾。
“好妹妹……”罗曼摇晃着杯中的残酒，她很享受炉边夜话般的讨论氛围。在她还没留起长之前，碧草城内的酒馆总能见到她的身影。在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她会在吧台前点上两杯麦酒，加入到煮着炖菜的炉子前的争论。像是：谁才是“天路”历届以来最优秀的冠军……
现在正是一个类似的氛围，但她唯独不满梵妮扭扭捏捏的态度。她已经看出，梵妮正试着从她嘴边敲打点什么边角料出来。“你要是想问些话，直接说就是了。我不知道你在担忧个什么，难道我是那种会把闺中密料拿去当谈资到处乱说的人吗？”
梵妮乱了阵脚，她嗫嚅着努努嘴，最后还是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罗曼把酒一饮而尽，将酒杯放置在桌台上。她认真地扣起十指，对梵妮说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梵妮。我们太久没见面了，这种生疏感总会有的。这场谈话不就是为敞开心扉而准备的吗？如果你害羞了，不如让我先来侃几句，怎么样？”
瓦赫尼亚之女尴尬地摇摇头，拿起属于自己的酒杯，浅浅地让嘴唇没入酒液。“还是让我先来吧，姐姐。我怕听你的故事太入迷，忘记我原本想说什么。”
实际上，梵妮是害怕再也拿不出相当的勇气，把心头上的烦闷一吐为快。
“请。”罗曼伸直的手掌礼貌地向梵妮的方向一伸，表示礼让。
“……我姐姐想让我再嫁。”梵妮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她害怕这句话被除罗曼以外任何人听到。当话语传递的信息到达罗曼耳边后，立刻消散在空中，融进背景火炉的噼啪声里。“请别声张，这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洛克哈特的剑士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的姿态看上去端正了些许。“怎么，你对凯瑟琳嫂子这一安排有不满的地方吗？”
“我不想再嫁。”梵妮的头低了下去，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才慢慢地把视线移到罗曼身上。“凯瑟琳，我那爱操心的姐姐，我相信她是爱我的。但这个选择太过不尊重我的决定，所以我想找个人倾吐一下。”
“她有什么打算，比如选人方面的？”罗曼知道这对梵妮来说是一个严肃的话题，但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微笑。她没经历过正经的女子会，但在罗曼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里，女子会就是专门聊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的。“我猜猜，追求你的人已经从岸林堡排到野林里去了？”
“罗曼姐！”梵妮嗔怒了一声。“请……请别开我的玩笑。凯瑟琳姐姐倒还没有拉着我到处抛头露面，这点我很感谢她——不过她没这么做的原因，是她在心底早有了人选。”
“那人是谁？”罗曼饶有兴致地为自己斟满果酒，听这份八卦不喝点酒就太可惜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可能来自洛克哈特家族。”梵妮旁敲侧击地向罗曼敲打情报。
“我们家的话……”罗曼认真地想了想。“大哥二哥三哥都已经娶妻，压根就没有可以迎娶你的人啊？凯瑟琳嫂子是个精细人，这点一目了然的事情她绝对不会马虎。梵妮，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梵妮看着罗曼的表现，内心稍稍地松了口气。看来凯瑟琳大姐还没和罗曼通过想法，罗曼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做客的真正原因。
像是注意到了梵妮的眼神，罗曼理智的弦被猛地一拨，她用手指指着自己：“你不会想说——”
梵妮抬起手，温柔地将罗曼的手压下。在不言语之间，她只是朝这个姻亲姐姐点了点头，默示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怪事……凯瑟琳嫂子从来没和我说过。”罗曼的大拇指挪到衣服的绣花上，“她只叫我陪她回来，我完全不知情。”
“如果我的推断合理，那她大概就是这么想的。”梵妮叹了口气。“我可以理解她的用心，她怕我一个人今后打理不过来，想让我赶紧有个稳定的依靠……只是这份照顾的想法出了我的意愿，我得想办法婉拒了。”
“梵妮，如果你想拒绝她的话，为什么不干脆重新找个心上人呢？”罗曼小饮一口酒，开始为梵妮出谋划策。“如果你是长子之类的身份，那或许对配偶得要上点心，选择范围限定在拥王者与王族之间……但你是老幺，不是吗？老幺有老幺的特权，你大可以再找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只要背景不要太寒酸，你的哥哥姐姐们不会反对的。”
梵妮十指相扣，待在椅子上扭动着身子，似乎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心理斗争。终于是表达欲大过了害羞，她对罗曼说道：“姐姐，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我还不想再嫁呢……”
“为什么？”罗曼此话一出口，就自觉问得太深入了。她把杯子转回自己嘴边，掩饰那份窘态。
“我也不知道。”梵妮把头低在胸前，进入这个话题以后，她和罗曼就没了眼神交流。
“咳，你不会还对……那个列米利翁家的……念念不忘吧？”罗曼嘟哝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没有。”梵妮小巧的耳朵都红了，她自言自语说果酒的酒劲来得太快了。然而面对她坐着的罗曼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所谓“酒劲”。
“那又为什么呢？”罗曼觉得她可以再推一把，说不定这个软乎乎的小妹会自己越过害羞的底线？
“我和普罗修斯已经在爱神的泉水前受过洗礼祝福了……”梵妮把这个原因再度搬了出来。“他只是被流放，没有被处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他还是我未婚夫呢……爱神承认我们的婚礼，我不想违逆荷露芙的赐福。践踏爱神赐福的人在婚姻上是不会美满幸福的——”
“听着像守活寡啊，梵妮。你知道去那个岛上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活着，更别说回来了。”罗曼决定施压到底。“而且，你们的婚礼还没到最后一步，他在法律上也只是你的未婚夫。加之他犯下的弥天大罪，于法理，你到王宫去一趟就能取消你们的关系——甚至都不用亲自去，听到是这档子事，主簿拿笔来就直接销了；于爱神荷露芙，她可是爱与婚姻的神明，如果你扒着一段名存实亡的关系不放，还挪用她的名义来为自己做证言的话，她还会赐福于你吗？除非……除非你的心底还——”
没等罗曼说完，梵妮紧急打断了她想说的话。“总之，我想请你劝住凯瑟琳大姐。好吗？毕竟照她的意思来的话，你也是当事人呀。”
“好，好。我答应你。”罗曼知道没办法一路让梵妮坦白到底，她打算换个方法。“我们继续聊吧。既然都说到你未婚夫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要再提他的事了。”梵妮这回不再是单纯地低头，而是把头转向了窗户，像是在抗拒某种看不见的强光。
“抱歉，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他了。”罗曼以退为进地挥出了这一招。
“……！”梵妮把脸转回来，她盯着罗曼那不露破绽的面孔，似乎在怀疑自己有没有落入什么言语的圈套。“有、有什么好聊的呢？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嘛。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长相，也没有像你那样比武百战百胜的战绩。我们只是家族要求才订婚的，聊他的事情一定会让你失望。”
“你还没说呢，怎么就知道会让我失望了。”罗曼欣喜地看见梵妮上钩，不由得将杯子里的酒再一次喝干。“来，喝了这杯，慢慢说。先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