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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病房空掉一个床位，梁鹤乘拎着旧包在走廊逗留，藏着右手，怕别人看见他多一根指头。徘徊许久，走廊尽头冲出来一个人，他马上忘了，抬起右手用力挥，嘴里出着声儿。

  纪慎语跑来：&1dquo;爷爷，我差点忘了。”

  梁鹤乘说：&1dquo;不要紧，我等着你呢。”

  纪慎语问：&1dquo;我要是没来，你不白等了?”

  &1dquo;那说明缘分不够。”老头答。

  纪慎语搀扶对方朝外走，走到医院花园，他停下看着老头：&1dquo;爷爷，我虽然帮了你，但不代表我有多善良，不过是吃喝不愁，所以同情心大于对钱财的看重。如果我身负养家的重担，有自己的难处，不一定会帮你。”

  梁鹤乘没料到他如此这般坦诚，可无论假设的情况如何，帮了就是帮了。&1dquo;我说的缘分不单是你帮我。”梁鹤乘问，&1dquo;你上次说钱是做青瓷瓶换的，对不对?”

  不提还好，纪慎语面露苦色，将青瓷瓶辗转又买回的荒唐事儿倾诉出来，说完愁眉不展，却把老头逗笑了。

  梁鹤乘说：&1dquo;你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回家怎么样?”

  左右闲着，纪慎语送对方回家，淼安巷子25号，对方让他在门口等一等。他坐在门口的破三轮上，十分钟后梁鹤乘抱出来一件纸箱，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1dquo;这东西送你，算是我的回礼。”

  纪慎语摆手：&1dquo;好端端的我干吗要你的东西，我不要。”

  梁鹤乘强塞给他：&1dquo;你帮了我，我也帮你，有来有往，缘分才能延续。”不待纪慎语反应，老头躲进大门里，作势关门，&1dquo;你留着也好，脱手或送人也无所谓，万事有定数，就看缘分了。”

  门吱呀关上，纪慎语抱着纸箱愣，走出巷口一吹风，脑中的浆糊愈粘稠。回家后做贼一般，溜进小院钻进房间，关窗锁门，开箱验货。

  箱子里塞着破布和泡沫板，层层旧报纸裹着那件东西，三十多厘米高，应该是个花瓶。纪慎语变成了头婚郎，洞房花烛夜剥娘衣服，小心翼翼，不敢扯，又急着看，几层报纸弄得他满头大汗。

  等东西彻底露出来，他咣当坐在了椅子上。

  和青瓷瓶同色的豆青釉，触手温润细腻，上面的百寿纹字体各异，再看落款——蜗寄居士摹古。纪慎语胡乱擦掉汗水，他没信心鉴定出真假，想起丁汉白，可是丁汉白已经花三万买了赝品，也信不过。

  就这么囚在房间心焦数个钟头，纪慎语想起梁鹤乘说的，你帮了我，我帮了你。

  他那两万三帮了梁鹤乘，那这个东西应该也值那么多钱。

  可如果梁鹤乘有值钱的宝贝，为什么不卖掉给自己看病?

  一事不清又来一事，纪慎语头脑风暴，这时外面的脚步声令他回神。出去一瞧，是丁汉白取回了检测报告，他紧张地问：&1dquo;师哥，报告怎么说?”

  丁汉白答得干脆：&1dquo;仿品。”

  他似乎看见丁汉白在笑：&1dquo;那你高兴什么?”

  &1dquo;那瓶子虽然是仿品，但瓷片本身的确是文物残片，不觉得有么?”丁汉白说着进入书房，声音隔绝在外。

  纪慎语想，这有吗?

  他抠着门框想起清晨的梦境，梦里纪芳许说偷梁换柱。他豁然开朗，抱上花瓶跑向书房，什么都不纠结了，就把这花瓶送给丁汉白。

  丁汉白见他进来，目光落在瓶子上有些怔。&1dquo;师哥，我有东西送你。”纪慎语过去，只说帮助一个老头得到回报，&1dquo;我没鉴定的本事，但能看出这个花瓶比青瓷瓶上乘，仿品也分等级，就算是假的也价值相当，送给你。”

  丁汉白问：&1dquo;人家感谢你，你干吗送给我?”

  纪慎语握住青瓷瓶：&1dquo;那我跟你换这个行吗?因为你送我琥珀坠子，所以想回赠你礼物。”

  丁汉白嘴上说着话，目光却始终黏在花瓶上，他去书柜里翻出一本图册，忽然问：&1dquo;你想不想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图册那页的照片与花瓶一致，注明：豆青釉墨彩百寿纹瓶，清朝中期。丁汉白揽住纪慎语确认：&1dquo;送我了，那就由我处置，不后悔?”

  纪慎语点点头，能怎么处置，不留就是出手，梁鹤乘说都无所谓，那他也没关系。

  得到肯，丁汉白拿报纸包上瓶子就走了，还是玳瑁古玩市场，还是那条窄巷。他蹲到天黑，期间许多人来问，他敷衍不理，也没卖，旁边的卖家都弄不清他想干什么。

  于是他又请了假，连续三天在巷子里摆摊儿，三天后的正午，一双旧布鞋出现在面前，抬头笑出来：&1dquo;真有缘。”

  位置颠倒，张斯年蹲下：&1dquo;你不像倒腾古玩的。”

  丁汉白说：&1dquo;你倒是挺像收废品的。”

  张斯年摘下眼镜，那只瞎眼暴露于阳光下，他拿起瓶子看，唇颈圈足，手像一把尺，丈量尺寸器型，看了好一会儿：&1dquo;这是唐英的字号，打雍正年间就开始用了。”

  丁汉白点头：&1dquo;好东西，少卖一分钱我都不答应。”

  张斯年问：&1dquo;以物易物怎么样?”

  行里流行这么干，许多人收藏成瘾，可钱财有数，于是就拿价值差不多的物件儿出来，双方协商好，便交换达成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