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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钦道是,退出了偏厅。她带来的阿妈见她出来,忙迎上前把随礼送到她手上,她接了东西,这才旋身上楼去。

  姑娘们对婚姻都是向往的,逢着小姐妹里有谁办喜事,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高兴。南钦刚踏上二楼平台就听见隔墙的笑声,那样欢乐,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忧心。她的心qíng也跟着轻快起来,到门前站定了笃笃的敲,里面大约以为是郎来了,很警觉的问了声,&1dquo;谁?”

  她玩心大起,诈着嗓子说:&1dquo;我。”

  里头来了劲,贴着门板对暗号,&1dquo;玉铛缄札何由达?”

  南钦故意不走寻常路,随口道,&1dquo;一树梨花压海棠。”

  里面哄笑起来,吵吵嚷嚷说是二嫂,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娘子的房间,入眼便是满室玫瑰。这个月令玫瑰很少,姜四少路道粗,想必又是调兵遣将空运过来的。南钦也喜欢花,一下子落进花海里,欢喜得坐不住。

  房间里除了娘子还有四个女孩,雅言不论,另三个是冯家的堂妹,都是未婚。婚礼提供的不单是一段姻缘,对于参与的年轻人来说,还是一次不错的jiao际体验,因此所有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南钦笑问:&1dquo;今天谁是女傧相?”

  穿着蕾丝洋装的从云举了举手,怯怯地笑着,&1dquo;是我。”

  &1dquo;做了傧相可是有瘾头的,下个结婚的就该是你了。”南钦调侃她,在从云的娇嗔里把礼盒jiao给了德音,&1dquo;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这是我和你二哥的一点心意,祝你和姜公子白头偕老。”

  德音长得更像父亲,五官偏中xing,眉眼很英气。冯家是这样的地位,儿女都在军中任职。德音平时很少梳妆打扮,今天换了婚纱,脸上化了妆,竟然别有一种妩媚之姿。红着脸说谢谢,打开丝绒盒子看了眼,惊讶地一声叹,&1dquo;这是我上次看中的那套,只是太贵有点犹豫。”说着来搂南钦的腰,&1dquo;哎呀,真合我心意,二嫂你太好了!”

  雅言抱着胸点头,高束的卷弹簧一样来回蹦,&1dquo;别看那些印度人头上包块红布像个瘪三,全楘州最大的商铺都是印度人开的。几个老字号反倒做不过外来客,真替他们汗颜!”

  南钦没兴说那些,只顾诺诺地应着,&1dquo;下次你结婚,我也送你这样的礼。”

  雅言不经逗,飞红了双颊道:&1dquo;和我们贫什么,见了二哥也能打才算你的本事。”

  她见了良宴像老鼠见了猫,大家对这个表象盲目认同,并不知道他们其实只是无话可说,说明以往的伪装还是做得很成功的。南钦笑了笑,没有反驳的yù望。

  &1dquo;二嫂这只镯子倒满别致的,”良宴的另一个堂妹守云搬着她的手臂看,&1dquo;是二哥送给你的吧?上次我路过龙凤银楼看见他,那时候他就在挑这个&he11ip;&he11ip;咦,不是同一款了么!我记得那款上面镶了三颗红宝石,这款没有。不过还是光板的好看,本来就是镂空的,再加红宝石就落俗了。”

  南钦不敢再让她翻转,怕一个跑偏露出里面的瘀青来,别的没什么,多费唇舌解释也伤脑筋。便含糊地打岔,&1dquo;我也不太懂这个,今早出门前他给我的,说拿来配这件旗袍好看。”她故意扬了扬手,&1dquo;好看吗?”

  大家自然都说好,他们那样的佳偶,还有什么是不好的呢!

  楼上热闹地寒暄,底下的乐队奏起乐来。雅言看了看表,&1dquo;快十一点了,准备准备吧,姐夫大概也要到了,十二点证婚人要致辞的。”

  于是大家忙着替德音补粉,替傧相点口红。一场婚礼就是一次生,忙乱而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茶茶和蛇六姐的赏!

  ☆、第5章

  帅府西侧辟出一栋楼作为礼堂,牧师是天主堂的主教,早早就派车把人接来了。南钦隔着窗往外看,对面的红楼是哥特式建筑,尖尖的屋顶,彩绘玻璃。因为要举办婚礼重修葺过,前后鲜花环绕,乍看之下像生日蛋糕上装点的巧克力花房。

  良宴不知被什么事绊住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南钦也不甚在意,只是和大家一同盼着,嘀咕着,&1dquo;郎官怎么还不来哟!”

  楼下车来车往,下来的都是陌生人。南钦是专门负责探看的,等了很久花车不见踪影,她也有点心不在焉了。倚着窗框盘弄手镯,那九曲十八弯的圆弧和剔除了实心的花瓣衬着里面皮肤,确实有种玲珑剔透的美。她茫然抚摩,和良宴相识三年,她一直是被动的。可是即便这镯子像个手铐,她也心甘qíng愿戴着,没有想过要拿下来。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想起有他,她就觉得自己身后有座坚实的堡垒。良宴带给她的不单是一段婚姻,更是她后半辈子所有的依托。她一直那样依赖他,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有时他出勤,十天半个月不在家,她的心就像掏空了似的,这些他都不知道罢了。她是成人的身体孩子的灵魂,从十六岁遇见他起就没有长大过。

  她拿掌根敲击窗台,手镯的接口相撞,出钝而哑的声响。她才想起来,怕金子太软敲得变形,忙抚了抚,确定完好才放心。

  随意往楼下一暼,恰巧一辆沃尔斯利轿车从喷泉池边打了个弯过来,车上下来的人戴眼镜,穿着挺的西装,那劲松一样的身形,一看便知道是白寅初。

  关于对他的记忆,更多的是他的细致和耐心。彼时她刚丧父,跟姐姐从北京来到楘州。南葭收不住xing子,前脚刚到,后脚就摘了孝跟朋友去夜总会跳舞了。她初来乍到,被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对这里的生活习惯一无所知,还是寅初桩桩件件的指点他。南钦没出过远门,对他的诸多体恤很感激,加上父亲才亡故,有个亲人对你好,就感觉分外安慰。那时候南葭晚出早归,回来也只是闷头睡觉,她和寅初相处的时间反倒更多。年轻的女孩子,刚开始对异xing有朦胧的好感,身边有这样一个温柔英俊的男人,心就渐渐不受控制了。她不知道寅初是什么感觉,反正自己是陷进了暗恋里。然后很不幸的,这个秘密被南葭现了,她惨遭流放,去国外后便遇见了良宴。

  现在想来,不过是年少时不切实际的1ang漫想象,那时候懂得什么是爱?只是不知道南葭有没有告诉他,她自己心里也满疙瘩,开始有意避忌,除了父亲的生死祭,平常就不怎么来往了。至于良宴和她的矛盾,她知道源头一直在寅初身上。良宴这个人很奇怪,自己可以百无禁忌,却要求她像一个朝圣者。他在感qíng上有洁癖,不能接受她曾经喜欢过别的男人。南钦不懂,事qíng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她解释过很多次,他却一次比一次咄咄bī人。后来她gan脆放弃了,每次争执都像在打她耳光,她不能再接受他莫名其妙的怒火。如果疥疮终究要溃烂,那就让它烂个彻底,她的婚姻只剩走一步看一步了。

  寅初从台阶下上来,从容的样子并不像遭受过挫折。生意人生来就有两副面孔,公众场合永远得体大方。

  南钦想得出神,雅言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张望,轻声问:&1dquo;二嫂在看什么?”见了白寅初的身影又长长哦了声,&1dquo;听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南钦点点头,&1dquo;我事先也不知qíng,今早良宴告诉我我才知道。”她叹了口气,&1dquo;为什么要离婚呢?如果我父亲还在,一说离婚非打断南葭两根骨头不可。”

  雅言倒看得很开,&1dquo;夫妻间讲究缘分,缘尽了,如果闹得不那么难看,离了婚还可以做朋友的。”

  在婚礼上谈离婚似乎不太好,南钦立刻打住了,抱歉地冲德音笑笑。德音受的是西式教育,并不在乎这些忌讳,只是头上那朵珠花总戴不好,这让她有点着急。南钦过去帮忙,雅言在窗口接替她。这里刚固定好夹,那边嚷着郎的花车来了。

  娘子扭捏起来,镶了碎钻的婚纱两侧因为紧张被揉得皱。南钦取笑她,&1dquo;对付得了雄兵百万,却对付不了一个姜尙谦。”

  德音抿嘴一笑,&1dquo;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郎驾到,婚宴也就可以开始了。娘由傧相簇拥着进礼堂,南钦便找个位置坐下来观礼。原本嫁女儿,女方应该过男方指定的教堂行礼,只是因为冯家太过qiang势,姜家又讲究和为贵,到最后协商决定两边设宴,先在女方这里办一场西式婚礼,再回男方府上拜天地入dong房。

  西洋乐队奏起婚礼进行曲,郎和娘手挽着手从红毯那头缓缓走来,男才女貌,真是非常登对。南钦坐在角落里微笑着看着,眼角的余光一撇,正看见坐在她斜后方的寅初。她是很坦dang的,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寅初还了一礼,之后就没有什么jiao集了。

  证婚人是楘州有头脸的人物,谢了顶的中年人,祝辞冗长得像他用来覆盖那片开阔地的鬓,简直有点一唱三叹的味道,&1dquo;值此良辰美景,兄弟有幸受邀&he11ip;&he11ip;”从时政谈到局势,从过去谈到未来。

  这半个钟头很煎熬,好不容易结束了,耐着xing子的人们又活过来。尤其是未婚的小姐,接下来的环节是她们期待已久的。娘临上花车前会扔捧花,有幸接到的人据说好事将近,大抵就是下一个娘。参加婚宴的女孩子们吵吵闹闹挤作一堆,南钦已经没有资格参加了,只含笑在一旁看着。

  下午两点的日头很有些力道,德音的婚纱在阳光下白得扎眼。她的捧花是粉色的玫瑰,几十朵合并在一起扎成个圆圆的球,拿缎带束着。她捧在手里转过身去,高声的提醒着,&1dquo;准备好了,我要扔了!”

  大家齐声倒数,南钦站在大红抱柱旁,恍惚想起她结婚时的qíng景。就在一年前,好像也是这个位置,那时自己是怎么样的满怀幸福。现在成了装饰画的边框,忽然升起垂垂老矣的沧桑感来。

  正伤怀,迎面一样东西直飞过来,不偏不倚落在她怀里。定睛一看,居然是德音的捧花。众人有点惊讶,都眼巴巴看着她。南钦尴尬不已,这算怎么回事?这个德音枪法很好,投掷的水平怎么那么差!已婚的女人接了捧花,难道还要来个第二net不成?她看见寅初笑吟吟望着她,她把头低下去,搜肠刮肚思量应该说些什么解围,这时一双军靴踏进她的视野,她听见头顶朗朗的笑声,&1dquo;德音这花扔得不错,回头你二嫂肚子有了好消息,必定头一个告诉你。”

  做丈夫的都不在意,别人心里嘀咕归嘀咕,面上却要敷衍,这点小小的风波就算翻过去了。

  良宴耽搁到现在才到,忙着和各路人马拱手作揖。南钦被他拉在身边走不脱,耳根子热辣辣的,手里的花扔又扔不得,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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