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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代完毕后，赵顼一言不领着云娘回福宁殿，脸色阴沉得骇人，内人们面面相觑，还是阎守懃有眼色，默默取来了烫伤药，赵顼一言不就要上手涂抹，云娘忙道：&1dquo;我自己来就行。”

  赵顼恍若不闻，转身对阎守懃道：&1dquo;去请翰林医官院沈世安来。”

  云娘大不以为然：&1dquo;我对外伤一向擅长，这点伤口完全可以自己处理。”

  赵顼这才认真扫了她一眼，提高了声音道：&1dquo;没听说过医者不能自治？你但凡小心些，怎么会烫成这样？你对别人的病经心，对自己一向不在乎。”

  云娘这才闷声不语。沈世安前来诊脉，云娘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谁知他斟酌良久，默默皱起了眉。

  不等云娘说话，赵顼抢着问：&1dquo;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世安思索片刻，决定实话实说：&1dquo;陛下，娘子手臂的烫伤倒无大碍。只需不碰生水，按时涂抹伤药即可。不过这肺部的陈年旧疾却是相当麻烦。”

  &1dquo;这话怎么说？”

  沈世安叹息一声道：&1dquo;依臣所见，娘子当是曾经被利箭所伤，肺部经脉本就淤塞不通，加之这些年气血亏损厉害，一遇寒凉必会引咳喘之疾。如今症候已深，饮食起居要格外留意，万万不能再受寒，或再到烟火熏蒸的地方去了。”

  赵顼沉默良久，突然低声问：&1dquo;若以后善加调养，卿保证能痊愈吗？”

  沈世安心中一紧，犹豫片刻方道：&1dquo;此症可以缓和，却难根治。时间长了，恐怕会影响寿数。”他看了云娘一眼，默默闭上了嘴。

  云娘在这方面相当豁达，淡淡一笑道：&1dquo;我知道了，有劳下下去开药吧。我一定会遵照医嘱的。”

  沈世安退下后，赵顼一直沉默不语，半响突然闷闷道：&1dquo;这都要怪我。”

  云娘上前抓住他的手劝道：&1dquo;这是我不小心的缘故，与你何干？我懂医的，宫里的医生惯常喜欢把病情夸大，其实并没有说得那么严重。”

  赵顼固执的摇头：&1dquo;沈世安为人我知道，他和一般庸医不同。太后和三哥的陈年旧疾，都是他治好的。”

  云娘笑道：&1dquo;即便如此，也不值得垂头丧气。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只要好好把握当下，何必对将来过分忧虑？我就不像你那么心窄，现在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赵顼勉强笑道：&1dquo;罢了，我说不过你。只是你对自己的事也上心些。有人将王厚赠予你的药材递到御前，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你不想知道是谁？”

  云娘笑笑问道：&1dquo;陛下查出是谁了？”

  赵顼低声道：&1dquo;我令内监去查，原是你殿中内人乔氏，暗中盗取了药材交给林贤妃，林贤妃又设计让我知道。这个乔氏留不得了，寻个错处严惩，再打出去。过几天我寻个事由，将侍候你的内人都换了，省得再有人搬弄是非。”

  云娘似笑非笑扫了赵顼一眼，轻声道：&1dquo;林贤妃想来是仰慕官家，所以才要跟我过不去。”

  赵顼突然觉得有些心虚，看着云娘的眼色小心道：&1dquo;我以后再也不去她那里了。其实你该知道，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云娘却笑着转移了话题：&1dquo;我少时入宫，暖玉就一直服侍我，她无论如何不能换。”

  赵顼犹豫片刻，缓缓道：&1dquo;也好。”又问：&1dquo;我听说，曾布临行前曾找过你？”

  云娘点头，把她与曾布的对话简略复述了一遍，思索道：&1dquo;曾布之言，虽然不能说毫无私心，但王相公确实处境危险。官家要保全他，不如早日复相。吕惠卿任参政才几个月，手实法、给田募役法弄得人心惶惶，又屡兴大狱，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赵顼负手而起，缓缓道：&1dquo;韩绛也对我提过复相之事。原本我还要等一等。但前几日郊祀，朝廷向有赦罪的成例，吕惠卿提醒我进王相公为节度使、平章事。他的用心我岂能不知，王相公去不以罪，为何要用赦复官？他无非是不想让王相公再入朝为相罢了，他这是在玩火。”

  云娘知道赵顼的用意后松了口气，看来王安石很快就要复相了。

  第二天赵顼醒来，见云娘还在沉睡，蹑手蹑脚走下床来，内人们忙上前来侍候他穿衣，他摆摆手示意她们噤声，来到外室叫来暖玉问：&1dquo;富娘子最近饮食如何？每晚睡得可还踏实？”

  暖玉斟酌着答道：&1dquo;娘子每到凌晨时必要咳醒一阵，接下来便睡不踏实了。最近食欲不大好，不太喜欢吃宫内的膳食，偶尔婢子会去坊间买些吃食，只是每次出宫太不方便了。”

  赵顼随即道：&1dquo;我特许你随时出宫，她想吃什么你尽管去买好了。”

  暖玉忙答应了，又道：&1dquo;婢子听沈太医说，娘子这病最怕寒凉，需要用雪虾蟆来调理，只是宫中难寻到这味药。”

  赵顼不等暖玉说完便道：&1dquo;这有何难，此药出自西北，我让永兴军路安抚使抓紧寻来，不会耽误使用的。”

  他又嘱咐了暖玉几句，起身回到寝室才觉得有些冷，原来自己忘了穿外袍。云娘还在熟睡，他忍不住上前呆呆地望着她。她的长铺展在床榻之间，映着细微的光线闪亮，仿佛荇藻一般，越显得面色如玉，他忍不住伸出手拂上她如云的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