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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第1页）

天地不知名处坐落着一座巍峨高山。

远远观之云雾缥缈、仙气四溢。

此时山上的一间茅庐屋里，白须白发的慈祥老人正云淡风轻地沏茶。茶叶仿若有灵性，冲泡之间沉沉浮浮嬉戏玩耍，浓郁的茶香飘满了整间屋子，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老人跪坐在蒲团上，茶桌对面坐着个少女。

十四五岁模样，钟灵毓秀，眉眼间皆是初长的绝色风姿。少女腰间挂着一柄木剑，手柄处裹着上年份的包浆，整条剑已有许多陈年刮痕和磕磕碰碰。

她看着老人沏茶，脸上满是疑惑和难过：“白鹤爷爷，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下山？”

少女名叫宋摇星，和山上所有精怪不一样，她既浑身没长毛、脚下也没长根，为此小时候经常被其他小妖怪们嘲笑，说她是个没爹没娘的怪胎。

宋摇星确实没爹娘。

她是白鹤十五年前从山外捡回来的。

据说白鹤向来清心寡欲、深居简出，十五年前忽然有一天振翅高飞，冲破云层离开昆仑古山，再回来的时候口中便衔着婴儿襁褓。

襁褓中是个呜呀婴孩，胖手胖脚，包着上好的锦绣缎面小衣，怀里还有一本剑谱和一封信。

信上写了生辰和名字。

剑谱为《梅花惊雪》。

昆仑山上住着许多神秘的大妖怪，各有看家本领和领地，白鹤精通天象命符，众所周知最会观天象卜吉凶。

他向来不怎么出门，忽然之间这么大动静，倒让周边各妖纷纷惊奇。

不过上古之后天地间万灵凋敝、众法式微，天象命符一道愈发稀少，指不定哪天需要他出手帮忙，是以大家纵然心知肚明不简单，只当没看见。

面对孙女的疑问，白鹤老人捋了捋长胡须，笑吟吟：“天时已到，顺时而为。”

这是他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张口闭口全是顺应天命。

到底自家孩子，还是多解释了几句。

“你的剑法已入瓶颈，可老朽我只会观天卜测和一些云雾法术，无法助你良多。昆仑山上虽有能人，却不会轻易出手相帮。我已卜算过，你的机缘不在此处，下山自有出路。”

他也不单单嘴上空说，从袖子里取出些物品放在桌上，分别是：

一个木匣子，打开全是人间金银珠宝。

一颗光泽莹润的珠子，明明灭灭，是传闻中的镇水珠。

一张渔网看上去普普通通，实则暗含法力，是个收服敌手的好宝贝。

最后东西是一封信和四块碧玉令牌。

信宋摇星知道，那是她身份的证明。

但这些令牌是干什么的？

“以前我悟道出山，曾在人间几番游历，遇到过一些助我道机的人，于是便留下碧玉令牌作为信物。你此次下山顺便帮我还了这些人情吧。”

老人温和道：“你的身世我从未隐瞒，只是以往并未和你细说过。既要下山，今日我便全须全尾讲给你听，后续如何全由你自己决断。”

他从那日在山中修行，忽而心有感应讲起。

话说白鹤振翅高飞冲出昆仑山，一路东飞来到一处山峦叠翠之间，落地时通身羽毛化作雪白羽衣，白发茫茫素衣飘飘，好似仙人。

山中巨木垂阴长草遍地，枯枝落叶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

就在树叶最上面，放着个婴儿的小小襁褓，褓中稚幼仍在熟睡。不远处传来阵阵走兽低吼，似乎已经循着味道过来了。

假如他晚来片刻，见到的应该就只有片尺烂布和枯叶上溅开的血渍，尸骨都不能留下寸根。

白鹤俯身抱起婴儿，她小小的手蜷缩在身前，白皙透红的皮肤盈润着勃勃生机。

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洞穿的眼眸瞬息之间穿越数里，一行四人正慌里慌张下山。为首的是个盘发妇人，三十多岁左右，穿着仆妇衣裳，其他三人皆为年轻力壮跟从。

到了山脚下仆妇才停住脚步，恐惧又复杂的眼眸落在层林之中，喃喃道：“小小姐，您千万别怪小姐心狠将您丢弃，怪只怪你那死鬼父亲太荒唐，伤了小姐的心，连带着对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念了几声，大抵心里镇定了些，这才深吸一口沉了沉气，坐上山脚下早已准备的马车离去。

“那座山在人间的名号是藏珑山。”

白鹤将壶中茶水分予她一杯：“我后来寻了寻，山中有个剑阁，名字叫龙吟剑阁。你就被放在剑阁门外一里处。”

茶水从壶柱中倾斜而出，带着淡淡飘转的翠青色。

宋摇星看着杯中小小的水波，对于自己的身世没什么太大情绪。

毕竟她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了，顶多在已知中多加一条“被生母丢弃、死活不论”罢了。

她饮尽杯中茶水，清灵之气溢满唇齿，“那我明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