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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通夜（第1页）

在芳名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四宫黄光重新站直身子，却在这个过程中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汉斯的西服面料，神色中也多了一丝了然。

毫无疑问，这不是正常的燕尾服，而是一件非常标准的正丧服。

在葬仪的着装方面，总共有三大类别：正丧服，准丧服和略丧服。其中死者家属常穿正丧服和准丧服，吊唁者常穿准丧服和略丧服。其中正丧服作为最肃重的类别，要求也更为严苛——如果是西式服装的话，必须要穿专门的morningcoat，也就是所谓的晨礼服。而汉斯所穿着的衣服在此之上，更是专门为了丧仪活动而进行了对面料的涂层处理。

并非无心之举，而是刻意为之。

如果一个人负责接待，而又穿着了这样最高规格的丧服，这代表他的着装在家属方面是知情，并且许可了的——由于习俗，外人的着装比家属更加严肃是不合适的，因此穿着正丧服的人必然与死者有着足够与死者家属相匹的关系。

“想来你就是安城汉斯先生，对吧？”将香典双手递给汉斯，四宫黄光盯着他的眼睛，这样说着。“家父琐事缠身，难以前来，因此派我兼任他的代表，前来吊唁高桥教授。”

“非常感谢四宫雁庵大人的好意，也感谢您能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同样双手接过香典包，汉斯这样答谢着，同时将回礼以双手回赠给四宫黄光。

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旁边的校长也在，汉斯可能会表达得更殷勤一些。不过既然他也在，那汉斯却也不太敢于在态度上有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

当时间来到六点三十分之后，前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一般而言，这才是正常的，大多数吊唁者应该抵达的时间。

坚村忠彬，小田切敏郎，常盘荣策……

由于芳名簿并不会写出身份，所以汉斯也并不能认出每一个来者究竟是谁。不过总体而言，如果来者是老年人或者年轻人，便多半是学校的同事和弟子；如果是中年人，便多半是警察系统的同僚。

而如果是汉斯认识的人……

“非常感谢。”汉斯面无表情地将返礼递出，双眼并没有聚焦在对方身上，而是随意涣散着。而相对应的，对方的也完全不想看他，象征性地用双手捏住礼包的两角之后，便随即单手将礼包放进口袋里，快步走进会场当中。

“你们这……”在宫野志保消失之后，他身后的横野满是哭笑不得。“安城君，你们这……在这里也一定要搞得这样吗？”

“去问她，别问我。”汉斯又恢复了接人待物的礼仪标准，一边看着横野，一边完成了香典和返礼的交接。“话说，你……难道以前也是教授的弟子吗？”

“是，”横野看了一眼身后，确认没有人在等待之后，在签署名字时也和汉斯多说了几句。“所以这一次的悼词里，也有我的一份。”

一般而言，会在葬仪上念出的悼词不多，只会有2-3人份。以汉斯的想法而言，很可能是由警界和学术界瓜分名额。而横野居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学生之身获得其中一份悼词的资格，足以见他确实有相当可观的身份亲近度。

……

七点二十分，接待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慈云阁内的通夜仪式也已经开始——这一次的通夜考虑到了一部分人的实际情况，由两阶段组成——第一阶段从七点持续到九点，而第二段从十点持续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对于那些第二天还有工作的人来说，仅仅参与第一阶段的半通夜便已经可以算作尽到悼念的本分了。

不过，汉斯却还不能进去——按照礼制，作为接待者，他必须要再等待几分钟，确保所有会在可以被容忍的时间范围内抵达的客人都已经悉数抵达位置。

往生堂的工作人员们给他画的时间线，是诵经进入到第三段念诵的那一刻。在此之后，他的接待工作便已经完成，可以回到慈云阁内参与接下来的悼念活动。

而现在，已经进入第二段念诵了。

将放置回礼的盒子倒扣在盛放香典的盒子上，组合成一个密闭盒。汉斯就这样将盒子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随即轻轻推开慈云阁的门，闪身入内。

此时此刻，最前排的导师（葬礼的僧侣团队中负责诵经者，是团队的领导者）的梵唱声回响在整个慈云阁里，而客人们也都相当沉浸于默哀中（至少从最后一排向前看去如此。）

可是……自己应该坐在哪里？

虽然慈云阁一共只有8o个座位，但是受邀而来的人却相当多，整个坐席区几乎已经完全满载——仅剩的几个座位要不就是在人群的中间，前去就必须干扰他人；要不就是已经被不知道谁的衣服和包占满了。

就在汉斯如此困惑着的时候，一直侍立在门口的一名往生堂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

“安城先生，”这样说着，他指了指前方。“小姐吩咐我转告您，您的座位在她的左侧，请您待会儿在宫野小姐之后进香。对了，您应该知道如何烧香，对吧？”

汉斯连忙点头。

……

从坐席区的左侧绕到第一排左侧的空座位，坐下，汉斯看了一眼身旁的胡桃，却现对方的脸似乎看着前方中间高桥教授的遗像，所以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

而再将目光转移一点……他看到的是宫野志保的侧颜。

相比于一般的葬礼的座位布设来说，高桥家的座位可谓是古怪得不伦不类。家属的座位区并没有独立出来，而是被安排在普通吊唁者第一排的左前方——或者说，因为只有胡桃一个所谓的【亲属】，所以也只能如此。

而在这样的古怪的基础上，另一间古怪的事情也就显得没有那么突兀了。

宫野志保和汉斯分别坐在胡桃的两侧，三个人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在法理上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序列。而在他们的身旁，才是其他真正的“普通吊唁者”

以汉斯和宫野志保的关系而言，这实在是有些黑色幽默。

不过，无所谓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请丧主进香。”

伴随着工作人员的提醒，胡桃站起身。向高桥教授的遗像鞠躬，又转过身，向所有人鞠躬。而正是转过身的这一动作，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她的双眼早已通红一片，眼白也遍布血丝。而坐的最近的汉斯更是能看到她面颊上残留的点滴泪痕——毫无疑问，在他进来之前，胡桃曾经偷偷哭过一场，而后才用纸巾草草擦拭作为掩饰。

重新转过身，胡桃走到祭坛前，再一次对遗像鞠躬。

祭坛上有两个香炉——其中一个香炉是焚烧炉，而另一个则是盛放了用来进奉的烧香的烧香炉。

【作者：和棒状线香不同，佛教葬仪所用的烧香是一种植物加工成的碎片燃材，可以理解为薄片一样】

随后，再向前一步，胡桃从烧香炉中轻轻拈起一撮碎片状的烧香，双手捧到额心的高度，随后再将烧香用三指轻轻碾碎，撒入焚烧炉当中。

又重复了两次取香焚香的动作之后，胡桃将在起身前就拿在左手中的数珠套在合十的双手上，再一次对遗像鞠躬。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也就是丧主最后一次向吊唁者坐席鞠躬——只要完成了这一步，她就可以站到一旁，由其他人进香了。（一般吊唁者进香的时候，丧主需要站在祭坛前，和吊唁者相互行礼。）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过程中，天旋地转。

“胡桃！”

“小姐！”